大楚朝第一次开科取士,并且提前三年公布了考试内容,这已经是相当宽厚的选拔方式了,考虑到大楚朝刚立国,官位空缺严重,大缙朝第一次科举极有可能是大楚朝取士最多的一次。可这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科举竟然没有几个人看懂了《格物》!
有人仰头长叹:“为什么《格物》没有注释!”不论是《论语》还是《孟子》,读书者压根不用深入探究其中的含义,只要背诵前人的注释就能把对《论语》的内容的“理解”提到七八层楼的高度。可这该死的《格物》为什么没有注释!
有人情急智生,有谣言《格物》之道与墨家和道家的学说有密切的关系,是不是可以从墨家和道家的学说之中找到一点帮助理解的东西?“张兄,听说你家有道家的典藏,能不能借小弟一观?”“李兄,你家有工匠数名,想必与墨子有些渊源,能不能将墨家文章借我一抄?”
有人反应更加灵敏,墨家道家学说与格物的关系哪有算数来的密切?急匆匆地跑到了书店:“掌柜,可有《九章算术》?没有?其他算术书本也行?也没有?你家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的铺子?”
有年轻男子躲在家中,细细地看《九章算术》。他的心中愉悦极了,嘴角都翘了起来,这《九章算术》是他娘亲从舅舅家里抢来的。他的舅舅不学无术,就是喜欢折腾算术,家族中人一直看不起他,算术有什么用?买菜买肉需要多深奥的算术?懂得做鸡兔同笼题后可以当官吗?但如今这不学无术的舅舅成了家族中的香饽饽,他的娘亲去得晚了,没有抓到舅舅,只抢了一本《九章算术》。那年轻男子一点不觉得没有抓到舅舅的人是个遗憾,就那废物舅舅有什么资格教导他?他只要看了《九章算术》一定可以比舅舅更强,然后看懂了《格物》三年后科举成功,进入朝廷成为大官。
那年轻男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九章算术》,很容易嘛,一看就懂。他微笑着,放下《九章算术》,回头看《格物》,有了《九章算术》做基础,一定可以看懂《格物》。然后,他的笑容凝固了:“还是没看懂!啊啊啊啊!”
大楚朝无数有志为人民服务的青年中年老年才子泪流满面,只觉《格物》就是天书,比孔孟之学难多了!这句话绝不是胡说八道,只要识字的人读了《论语》之后就能随口说几句“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类的言语,不认真交谈都看不出他的深浅,可这《格物》实在是太难了,压根看不懂。
有人嚎啕大哭:“《论语》算什么?哪怕孔圣复生都看不懂《格物》!”无数人嚎哭,虽然比喻有些过了,但是很能说明一群读书人的心态,读了这么多书,第一次遇到完全看不懂的。
有人眼睛血红:“我五岁背关关雎鸠,六岁背三人行必有我师,七岁就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读儒术十八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为何就是看不懂《格物》?难道《格物》比《论语》更加高深?”无数人深有同感,儒术分分钟能够读懂部分,至少可以装个模样,《格物》完全看不懂写了什么,谁高谁低,谁肤浅谁深奥,一望便知。
一群有志科举之人日夜嚎哭,方圆十里之内猫不敢睡,狗不敢叫。不过月余,大楚朝百姓人人都知道《格物》是极其高深的学问,比儒术高明了几万倍。
“不愧是陛下钦点的科举之术啊。”一群百姓完全不懂《格物》和儒术孰优孰劣,只管看热闹。
大街之上,有人一边走路,一边摇头晃脑读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周围无数人看他,如此落伍之人竟然还能走在街上?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谁家的儿子?只怕是个傻的,有女儿万万不能嫁给了他。”有人大惊失色:“嫁女儿?你疯了!现在谁家的女儿不是在苦读《格物》!”有人点头,指着远处一个女子一边挑水,一边看着手里的《格物》,赞叹道:“这才是我大楚有志女儿啊。”
某户人家中,爹娘挤出笑脸,哄着几个女儿读书:“乖,好好读《格物》,以后当了官,我们家就发达了。”几个女儿淡漠地看着爹娘,以前有好处就给儿子,现在想到女儿了?爹娘愤怒了:“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叫你们读,你们就老实读书!”几个女儿冷冷地笑,先后拿起《格物》书本,知识是自己的,前途是自己的,若是当了官再算账不迟。
某个私塾中人丁稀少,只有几个年幼的孩童在认真地识字。
“……‘丁’字上面是一横,下面是一个竖勾……”夫子看着课堂中只有四五岁的孩童们,以前很多孩童压根不上学,不在乎是不是识字,如今都来上学了,按理这是好事,但是那些原本应该在这里背诵儒家文章的识字孩童尽数不上学,在家中苦苦自学《格物》,这一进一出,学堂的收入是增加还是减少有些不太好说。
一个宅院中,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中庸》,处世之道,唯中庸矣。忽然,一只手夺过了《中庸》,那人大惊,看到父亲站在一边,满脸通红地看着他。那人急忙低头道:“父亲。”
那父亲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看这些杂书干什么?”那人捂着脸,惊恐地道:“这不是杂书,这是四书五经之一。”
那父亲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还敢顶嘴!”他挥舞着手中的《中庸》,厉声道:“读这个能考科举吗?能当官吗?能光宗耀祖吗?凡是不能的,都是杂书!”
某个书店中,掌柜看着库存书目泪水打转,四书五经之类的书本的库存太大,眼看就要永远压在仓库里了。他使劲地捶胸:“作孽啊!”以前以为什么书都会过时,唯有四书五经是最不会过时的,多进点货也无妨,总有卖出去的时候,但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四书五经竟然也有完蛋的时候。哈啰小说网
“唉。”那掌柜脸上的泪水滴落,轻轻叹息,五百年前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当官的人必须是儒家子弟,然后诸子百家的学术就没人看了,慢慢地就只有富贵人家会收藏一两本装逼了,以后这四书五经也会成为装逼的书本,再也没人仔细通读了。
那掌柜幽幽叹息:“时也,命也。”还是想办法去进一点墨家和道家的书籍,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个了。
府衙中,数百谢家子弟齐聚,有人神情中带着不屑,揣测着谢斯焱召集谢家众人的目的,难道谢斯焱以为是官了,因此想要从主支夺取更大的利益,比如做个家族长老什么的?谢斯焱只是旁支子弟,论血统哪有主支子弟高贵,如今能够当官纯粹是运气好,也配做家族长老?
有人闭目而坐,心里想着《格物》上的内容,只觉头晕目眩。
有人看着四周,只觉少了不少谢家的子弟,微微叹气,有些谢家子弟傻乎乎地跑去声援儒家,结果谢州牧大怒,亲自派人送去了海外。
谢斯焱慢悠悠地走进了大堂,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道:“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鄙夷我谢斯焱。”大堂中的主支子弟毫不在意,就是鄙夷你了,又如何?谢家最大的官员是谢州牧,轮到你耀武扬威吗?
谢斯焱微笑着开始点名:“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蔑视我,那就不用沾我的光,立刻离开吧。”一群谢家子弟立刻知道谢斯焱是来分好处的,但一群主支子弟毫不在意,谢斯焱能够分什么好处给旁支?谢斯焱拿得出手的东西谢州牧都有,他们会需要承谢斯焱的情?一群主支子弟傲然站起来离开,一些旁支子弟看过谢斯焱的嚣张,宁可抱主支的大腿,同样起身冷笑着离开。只是片刻之间,大堂中数百人只剩下了三五十人。
谢斯焱长长地叹气:“终究只有我们这几支啊。”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关系不错的旁支子弟,主支或者围着主支转的旁支的子弟们一个都没有留下。
一去旁支子弟耸耸肩,大家族的内讧超过了外人的想象。
有人问道:“究竟是为了何事?若是小事,不要打搅我研究《格物》。”有人忽然惊喜地道:“难道你看懂了《格物》?”
谢斯焱摇头:“你们这许多人苦苦研究终日都没搞懂,我日常还要办公,哪有时间细细研究?”
一群旁支子弟立刻没了精神,其余利益放在科举面前都是小事情,也就是三瓜两枣,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谢斯焱笑道:“我看不懂格物,可是有人看得懂啊。”
一群旁支子弟猛然抬头,惊喜地看着谢斯焱,难道谢斯焱请到了格物大师?
谢斯焱的笑容越来越大,道:“真正的格物大师!”
……
半个月后,洛阳紫禁城内的空地上,三千余张案几整齐地排列。
案几后,有人泪水盈眶:“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到皇宫听格物大师讲解。”有人认真地对身边的同伴道:“看清楚是谁,记住姓名家庭地址兴趣爱好,下课后重金礼聘拜他为师!”周围的人一齐点头,其实谁都知道大楚朝精通格物的人一定就在洛阳,搞不好就在皇宫,但就是不知道是谁。
某个人瞅瞅最前方的讲台,在看看身前的案几,前面至少有一千五百人,隔着一千五百人怎么可能听清格物大师的讲课?他毫不犹豫地问一个前排的人:“兄台,换个位置如何?在下定然重酬。”前排的兄台看傻瓜一样看他,重酬?你丫老实坐回去,我也重酬!
周围的人反应极快,坐在后面肯定什么都听不见,无论如何要往前一些。有人立刻扛了案几往前挤,立刻有人叫道:“你干什么?”
插队者大叫:“我听不见,我看不见!”理直气壮极了。
有人大怒,揪着插队者就暴打,这个时候什么礼义廉耻谦恭礼让统统没用,谁敢插队谁就是王八蛋,打王八蛋就是为民除害。其余人大声点赞:“插队者杀无赦!”
最后排的人才不在意杀无赦还是罪无可赦,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要靠近一些,抬了案几拼命向前。前排的人暴怒:“谁再插队诛灭九族!你丫的还要插队,打死他丫!”
有人叫道:“烈城的人都出来,向前,向前!一直向前!”有人大怒:“我上党的就怕了不成?列队,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有人大叫:“谁带着刀子了,借我一用!”
一群侍卫赶到,脸都青了,三千人中有的就是各地的县令太守,有的是县令太守推荐的亲戚好友,有的是表现优异的农庄夫子学子管事,怎么个个毫无素质?
侍卫头领厉声道:“敢闹事的就抓起来打板子!”
三千听课的人个个老实了,然后人人开始挪动案几,第一排的人务求紧贴夫子的讲坛,后排的人务求紧贴前排的背脊,什么案几之间要有间隔,要有空隙,要有风度,又有仪态,在听课面前分文不值。
侍卫头领大怒:“为何挪动案几?”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三千余案几排列整齐,一眼望去就是纵横数条直线的,你们二话不说就搞坏了排列,还排得这么密密麻麻毫无美感。
三千余人认真反驳:“排列不合理!我等是为尔等查漏补缺!尔等该感谢我等!”
远处,一群侍卫簇拥着一辆御辇缓缓靠近,空地上所有人立刻安静了,皇宫中能够坐御辇的不是皇帝就是那格物大师了。众人急忙站起来行礼,只是案几排列的过于密集,起身之间带动案几,哐当声一片,哪里还有一丝肃穆。
那一队侍卫中有人叫道:“大楚长公主殿下驾到。”众人急忙行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问竹跳下御辇,对着众人挥手,大摇大摆上了讲台,有侍卫急忙在她的身后安置黑板,更有百十个侍卫站在了小问竹身边两侧护卫。
三千余人恭敬地看着小问竹,难道长公主要训话?皇帝陛下疼爱长公主,大家必须配合。只是不知道那格物大师何时能到,又是何方神圣。
小问竹看着身前三千余人,咳嗽一声,道:“都坐下吧,本大师开始讲课了。”
三千余人怔怔地看着小问竹,讲课?有人泪水都流下来了,还以为有机会听格物大师讲课,打开格物的大门,进入新的世界,没想到千里迢迢赶来洛阳竟然是陪长公主玩耍啊。
一群谢家旁支子弟忍不住转头看谢斯焱,原来你是带我们拍长公主的马屁来了?没想到志气高洁的谢斯焱也有趋炎附势的一天。谢斯焱张大了嘴,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以为来听格物大师讲解格物的。
小问竹道:“打开《格物》第一页,今日讲‘运动和力’……”她身边百余护卫大声地做传声筒。
小问竹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三千余人怔怔地看着小问竹,陡然明白这大楚长公主真的是来讲课的!
“殿下!等等!我还没听懂!”有人惨叫着。
小问竹第一天当夫子,耐性极好:“哪里没听懂?要不要我再讲一遍?”
御辇之中,胡问静看着小问竹讲课,心中得意极了,嘴角都笑歪了:“小孩子就是需要哄啊,平时让她好好做功课,立马肚子疼脑袋疼,现在多认真地讲课啊。”
贾南风和贾午不屑地看胡问静,就知道让小问竹玩!
贾午提醒道:“给一群人上课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不可再乱来了,烽火戏诸侯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她知道胡问静疼小问竹,但是再怎么疼也有个限度,逾越了界限就不是疼她而是害了她。
胡问静瞅贾午:“放心,胡某怎么会乱来?这格物课堂是必须办的,不然这些人一年之内休想搞懂格物。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不捅破格物客观理性思维的窗户纸,这些人怎么都看不懂的格物的。我家问竹学了好几年数理化了,教一些入门的东西那是闭着眼睛都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找我家问竹而不是找其余人教……”
胡问静悲伤了:“难道要我教吗?我哪有这么多时间!”自汉独尊儒术,学儒才能当官之后,天下人尽数学儒,研究数学的人都是出身富贵,有钱有闲,又没有当官之心的隐士,世上能有几人?这大楚朝想要找个真正精通《九章算术》的人都有些难度,何况胡问静的数理化?这能够有资格上课的人真是屈指可数。
贾午冷冷地看胡问静:“你现在不是挺闲的吗?”有时间看小问竹上课,没时间亲自上课?
胡问静急忙顾左右而言他:“这格物学堂还没有名字,必须取个响亮的名字,不如就叫‘黄埔军校’吧。”
贾午贾南风莫名其妙,此地不是黄埔,学堂不是军校何以用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胡问静眨眼,好像是怪了些:“那就叫‘竹院’,以后这三千人都是竹院子弟,个个都是问竹的学生。”
贾南风冷笑一声:“你也终于学会宅斗了。”这为问竹建立势力的心思敢说不是宅斗心思?
胡问静怒视贾南风,宅斗一会会不可以?
三千余人认真听课,小问竹一口气讲了一个时辰,有些累了,道:“今日下课。”起身就要走,谢斯焱叫道:“夫子,我还有一个地方没懂!”她急急忙忙地说了问题。
小问竹眨眼,“夫子”的称呼很有成就感啊,她咳嗽一声:“这个问题是这样的……”细细地解释。
谢斯焱点头,只觉眼前打开了一扇名为格物的大门,原来世界运行的规则竟然是如此的。
三千余人中不断有人提问,小问竹一一回答。贾南风在御辇中冷笑了:“若是小问竹回答不了,如何下台?”她斜眼看胡问静,若是小问竹丢人了,看你怎么办。
胡问静鼻孔向天,道:“我家问竹聪明绝顶,绝不可能被问住。”
下一秒,一个深刻的问题被抛在了小问竹的面前,小问竹睁大了眼睛,立刻被难住了,情不自禁地看向御辇方向。
贾南风冷笑:“问竹聪明绝顶,不可能被问住?”
胡问静没空理会冷嘲热讽,打开马车窗帘一角,对着小问竹握拳头。贾南风大惊:“你不会要小问竹暴打提问的人吧?使不得!”贾午同样大惊失色,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是典型的王八蛋行为,小问竹还小,不能走了邪路。
讲坛上,小问竹见了胡问静的手势,用力点头,嘴角露出了笑容,对那提问的人道:“你的问题非常好,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在仔细想想,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解决的。我明天再来问你,看你想到了多少。”大摇大摆带着护卫离开讲坛。
身后,三千余人齐声大叫:“恭送夫子!”
小问竹钻进了御辇,得意地道:“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胡问静搂住小问竹:“问竹最厉害了!”
贾午瞅胡问静,百分之一百确定小问竹最后一段冠冕堂皇的话是胡问静教的,她心酸了,小问竹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好孩子啊,竟然被胡问静教坏了,她扯住小问竹,仔细地道:“别听你姐姐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糊弄学问就是糊弄自己。”
小问竹用力点头,然后扑在胡问静的怀里:“姐姐,明天我还要玩!”胡问静点头:“先教会你刚才那个问题。”小问竹眼中冒光,用力点头。
贾南风在一边冷笑,胡问静这种低级手段也就欺骗被保护得妥妥当当,不知道人世间的卑鄙手段的小问竹了,随便在大家族中寻个与小问竹同年的孩子都不会上当。她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胡问静瞪她,我家问竹只要调皮捣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像个小大人?
……
一个月后,竹院学堂终于完成了最后一课,三千余学子站在空地上,静静地听胡问静训话,每个学子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
有人心中道:“格物学不过如此。我已经掌握了格物的学习方法,后续的课程不需要有人指点我也能自学。”四书五经和《九章算术》几乎都是意会,没有什么公式、定理、实验,而格物就是靠公式、定理、实验了解世界,知道了这一点后很容易掌握后续的课程。
有人欢喜无限,懂得了怎么学习《格物》是小事情,重要的是成了长公主的门生,有这层关系在,以后还怕不能飞黄腾达?
有人看着身边其余的学子,大家此刻都是同窗了,肯定有情义在,日后关系密切,互相照样,自成一派。
有人微笑着,这个竹院的子弟不是普通学子,而是未来的大楚朝的精英。
有人看着太阳,心中道:“我们将会带领大楚朝前进!”
胡问静看着下方一张张自信又得意的脸,道:“但凡学子毕业,夫子和嘉宾照例要祝你们好运并送上祝福。”【注1】
“可是,朕不会这样做。”
“你们之中有人猜到了,你们是长公主门生,以后将是大楚的栋梁,前途不可限量,大楚的未来就在你们的手中。”
三千余人有的欢喜,有的神色郑重。
胡问静继续道:“你们以为这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艰难困苦都已经过去,以后将会是一片坦途。但朕很遗憾的告诉你们,这其实是你们生命里最容易的阶段。”
三千余人愕然看着胡问静。
胡问静神情认真又严肃:“朕希望在未来岁月中,你们能时不时地遭遇不公,被制度,被学识,被常识,被朝廷,被官员,被百姓不断地打击,你们的三观将会粉碎,你们坚信的东西将会粉碎,你们以为的美好世界将会粉碎。”
“唯有如此,你们才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社会,什么是真正的百姓,什么是真正的仁义,以及最最最重要的,公平和公正的真正价值。”
“朕希望你们尝到背叛的滋味,这样你们才能领悟到忠诚之重要。”
“抱歉,朕还希望你们时常感到孤独,唯有如此,你们才不会视朋友为理所当然。”
“朕希望你们常被人无视,唯有如此,你们才能懂得倾听他人有多重要。”
“也祝你们在劝别人大人大量原谅他人之前感受切肤之痛,从而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三千余人静悄悄地看着胡问静,深深地怀疑胡问静脑子有病,这些是祝福的言语吗?
胡问静认真地道:“无论朕祝愿与否,这些事都会发生。”
“‘未来未知,且有无限的可能性’。这是毫无根据不负责任的妄想强行灌输给你们的垃圾。被这种思想操纵,想着能活出个性,活出与众不同的人生,那就大错特错了,社会可不是这么运转的。”【注2】
“做自己,不管外界如何变,做自己就好。”
“别逗了!”
“除非你完美无瑕,除非你是朕。”
“在你们选了仕途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必须改变自己,为朝廷的利益、百姓的利益、天下的利益而改变自己。”
胡问静看着众人,找到了愕然,震惊,不敢置信。她淡淡地道:“你们是享有特权的一群年轻人,朕的建议是,不要表现得高人一等。因为朕很快会将脱离百姓,脱离公平的人砍头。”
“你们学了格物,不要想着以此为贵,秘不传人,保证自己三年后科举的优势。因为朕同样会砍下保密格物原理的人的脑袋。”
“你们是朕传播格物的火种,你们走到哪里,就要在哪里建立格物学堂,就要将格物传播到哪里,朕等着星火燎原。”
“或者朕砍下你们的脑袋。”
胡问静看着畏惧的数千人,冷冷地道:“朕话讲完,谁反对,谁赞成?”
四周鸦雀无声,人人畏惧地看着胡问静,真皇帝是也!
……
三千余竹院学子顶着冬天的寒风回到各自的家乡,无数人在道路边等候,见学子归来,齐声欢呼:“回来了,回来了!”
马车中的学子们兴奋极了:“没想到我等如此德高望重,竟然有这许多人等候我等归来。”不出门不知道故乡情,不回家不知道家人期盼啊,马车中的学子们热泪盈眶,游子回家,倦鸟知返,落叶归根,冬日暖暖的太阳都不及此刻心中的感动之万一。
迎接的人大声地叫嚷:“快说!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理解惯性?”“为什么说万有引力?”“为什么天上掉下雨点打在头上不会打破了头?”
马车内的学子们收敛复杂感动的心情,认真地道:“放心,我等一定会告诉你们怎么学习格物,绝不藏私。”
大楚各州郡建立起了无数格物学堂,无数学子经历了学堂生活之后茅塞顿开,看《格物》再也不是看天书了。
“我三年后可以参加科举了!”如此这般的嚎啕大哭声响彻大楚每个角落。
……
数条海船慢慢地靠岸,几百个男女老少摇摇晃晃地抢着上岸,然后跪在地上吐着清水。
一个负责接收的将领皱眉道:“只有这么一点?”海船的将领道:“应该还有,走到江海边需要时间。”
那负责接收的将领点头,道:“陆易斯将军说了,若是可以,尽数送到这里也无妨。”他看着那几百个跪在地上吐清水的百姓,虽然这些人都是儒家子弟,对陛下并不忠心,但是这些人终究是汉人,沟通起来成本低,在那些土著眼中与己方是一伙的。
远处数百骑赶来,那将领苦笑,陆易斯将军亲自来了。
陆易斯看了人数,很是失望,长叹道:“你们就不能劝劝陛下,不要杀了,尽数送到我这里,废物也有利用价值。”朝廷对马来人的地盘重新命名,叫做“竹州”,而那一段小小的海峡定名为“火石海峡”,正式纳入大楚的版图。以此看朝廷还是很重视这一块地方的,但是多送一些汉人过来会死啊。这竹州面积巨大无比,在陆易斯看来几乎与扬州仿佛了,如此巨大的地盘只靠她带来的三千人怎么够用?而那些狼牙修人和扶南人她可不敢信任。
海船的将领苦笑:“我一定会向朝廷禀告。”
陆易斯摆手,她向一个低级将领抱怨有什么用?她已经写公文给胡问静了,杀人立威不如发配边疆,送到这竹州绝对比杀人立威更有效果。
她催马到了那数百个儒家子弟面前,那些人有的已经是老朽不堪,有的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如今个个憔悴无比,显然被流放以及出海的遭遇让他们精神和(肉)体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陆易斯毫不同情,竟然敢与开国皇帝硬杠,这是没把皇帝放在眼中了?或者真的以为有“儒”字写在脑门上就没人敢动他们了?
陆易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厉声道:“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大楚竹州的百姓,你们想要活下去,就老老实实地做事。”
数百人惊恐又怨恨地看着陆易斯,有人想要喝骂,宁死不屈什么的,但想到大楚朝的官员杀人不眨眼,只能忍住了。有人愤怒地看着陆易斯,一个年轻女子见了他们这些老者竟然敢骑在马上不下来,丝毫不懂礼仪。有人惊恐地一边吐一边看着四周,只觉这竹州的树木竟然都与中原完全不同,而此刻中原已经是冬天了,竹州却温度宜人,为何会是如此?
陆易斯转头看着远处,一群土著欢快地笑着,搭建着房屋。更远处,一群土著正在开垦荒地,几个士卒在一边讲解动作要领。那些土著非常地老实,认真地盯着士卒们,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听不懂言语,还是没带脑子,怎么都学不会。
陆易斯叹了口气,她在竹州之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子的抵抗,大楚士卒一到,然后射死了几个那只长矛穿着树叶的土著奴隶主的士卒,其余奴隶就毫无反抗的听话了。
陆易斯永远记得当这些近乎麻木地接受奴隶身份的土著茫然又理所当然的忍饥挨饿的看着大楚士卒开锅煮水,然后在大楚士卒取出野菜饼野菜粥递给他们的时候,那脸上绽放的幸福。
陆易斯在这一刻真正的理解了胡问静的社(会)主(义),理解了公平,理解了她、胡问静、大楚不是这个岛屿上的土著的征服者。她、胡问静、大楚、社(会)主(义)是这个岛屿的解放者,是带给所有人幸福生活的天使。
陆易斯俯视一群儒家子弟,厉声道:“我知道你们心怀怨恨,我也知道你们想要逃跑和反抗,可是你们现在看清楚周围,这里距离中原有大海相隔,你们没有船,永远回不到中原。”
“而这个岛屿……”
陆易斯心中这巨大的陆地怎么能够算岛屿?但是她很喜欢用“岛屿”这个词语恐吓被流放的儒家子弟,岛屿一词比一块大陆有效果多了。
“……这个岛屿上只有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没有田地,没有城池,没有铁器,没有文明,你们如果敢逃到这个岛屿中,我根本不会追赶你们,因为你们要么饿死,要么被野人杀了,吃了。我何必花力气找你们?”
数百儒家子弟看着来处的蓝色大海,看着与中原风景迥异的热带雨林,看着穿着草皮树叶的土著,确定绝不可能逃离大楚的控制。
有人低声哭泣:“我这辈子就回不到中原了吗?”有人死死地咬住了牙齿,厉声道:“不要哭!我们为孔圣而牺牲,我们虽死犹荣!”有人大声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效仿先贤,死后见了孔圣也不会觉得惭愧。”
看着儒家子弟的悲壮哭泣,陆易斯忍不住笑了,站在不同的位置真是无法共情啊。
她忍住笑,道:“今日你们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每日白天开垦荒地,采集水果,傍晚的时候教土著洛阳话。”
一个汉人老者恶狠狠地盯着陆易斯,傲然大声地道:“你就不怕我们教这些土著儒家典籍吗?”其余人同样一脸的傲然,身为儒家子弟被流放,他们就会屈服?他们此刻成了一群蛮夷的夫子,那么就要教会这些蛮夷儒家的真意,为孔圣传道。
陆易斯终于大笑,道:“你们只管为孔圣传道,我不在乎,陛下不在乎,朝廷更不在乎。”她知道胡问静为何要将这些儒家子弟流放到草原和海外,胡问静要的就是这些儒家子弟对胡人和蛮夷传播儒家的文化。
胡人和蛮夷学了汉人的文字和语言,时日久了,就会把自己当做汉人的一部分;胡人和蛮夷学了儒术,就会认为“礼”的重要性,就会认同上等人有特权,就会认为认同皇帝是天子,百姓是羊群,就会觉得推翻皇帝是大逆不道的,就会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这些胡人和蛮夷还是胡人和蛮夷吗?
如此,这些胡人和蛮夷怎么会造反?
若是这些儒家子弟向这些毫无文明的野人土著灌输了君臣父子的观念,这些野人土著就会成为大楚的忠臣。
若是这些儒家子弟不向这些野人土著灌输君臣父子礼仪规矩,而是造反有理呢?这些儒家子弟是否背弃了儒家,在精神上弃儒等等问题,胡问静毫不在意,她只确定一件事,大楚的刀剑利不利,大楚的监督严不严。在大楚士卒的面前宣扬推翻大楚,真以为大楚的士卒都是死人吗?
陆易斯微笑着,丝毫没有将这数百个儒家子弟的坚定眼神放在眼中,她认真的规划着,竹州虽大,但是野人土著没有预料的多,她横扫了大半个竹州了,与山而返,却只收拢了数万土著。虽然这竹州的树林茂密,应该没能尽数清扫干净,但这竹州之上的土著只怕不会超过八万。
陆易斯思索着,她该怎么利用这几万人充分开发竹州呢?
“唯有先种地。”陆易斯想着,只要她粮食足够,被收拢的竹州土著过得幸福开心,躲在密林深处的其余土著就会主动投降。
“必须要陛下送一些布料过来。”陆易斯提笔给朝廷写公文,她无法习惯一群人只穿树叶制作的衣服,只是中原此刻有人在纺纱织布吗?真是一个问题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讨厌夏天的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