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小说网>都市言情>无涯>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暨绪跪在地上,未动。

  片刻后,他忽地跳起身,越过仍匍匐在地的众臣,冲上那道他方才无法踏足的台阶。

  阶顶一道身影闪出,竟是方才被他甩在阶下空地上的师仲。

  “王上,众大人尚未平身,王将何去?”

  暨绪瞪了他一瞬,回身向众臣丢了一句:“平身罢。”从师仲身侧绕过。

  前方门内,恸哭声凄切,暨绪面无表情地进入门中。

  宽阔大床上,躺着他的王兄。

  双目闭合,两手叠放于胸,仿佛沉睡,只是长梦不复再醒。

  王后搂着王子恒,匍匐在床边,哭得不成人腔。

  荆圭捧着一套王袍冠冕,颤巍巍在床尾跪倒:“老臣,叩送先王。”

  暨绪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床头,注视王兄已无生色的面庞。

  王后挣扎撑起身:“恒儿,去为你父王更衣。”王子恒呜咽正欲起身,荆圭捧着盛放袍冠的托盘朝暨绪的方向膝行两步:“请陛下为先王更衣。”

  王子恒僵住,慢慢跪回原地,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暨绪却置若罔闻,仍只看着王兄。

  荆圭再提高声音:“请陛下为先王更衣!”

  暨绪依旧未动,师仲步入屋内:“陛下……”

  暨绪终于慢慢抬起视线:“王兄脸色泛青,双唇乌紫,乃中毒之兆。究竟是被何所伤。”

  一直默默跪在屋角的太医令空谷顿首:“刺客用毒液冻做冰锥,刺入陛下背后旧伤……臣无能……求赐一死……”

  暨绪俯身抓起端缘的双手,一把掀开了覆在端缘身上的锦被。

  荆圭失声高呼:“陛下,请以礼相送先王!”

  王后亦大喝:“大君,你要做甚!”

  暨绪未答,心中默念法咒,掌中聚出光符。

  符尚未成,一点白光飘来,落于符上,光符湮碎。师仲身形一闪,转瞬移到床前,迎视暨绪寒厉的双眼。

  “王上,回溯之术施后衣衫尽无,口目皆张,如此有损先王威仪。先王薨时,仲发觉先王身上有施法痕迹,细察而观之,先王魂去时,六觉俱散,识念皆无,生前种种,已不可用溯观术知晓。”

  暨绪哑声道:“胡说!凡人离世,皆有识念残留于身。尤其身故前的大事,怎会不可知?!”

  人刚故时,身尚未僵,仍会存留部分意念,尤其死者离世前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溯观术,即是对遗体施法,读取亡者生前片段记忆。若有人枉死,亦此法观之,往往能发现真凶。

  端缘遇刺,是他驾崩前发生的最重大之事,必然还残留有意念,除非……

  师仲轻声道:“先王离世前,应是用了散觉术,所有记忆念头,俱随魂去,毫无存留。”

  暨绪浑身一晃,抓住床柱:“不可能……”

  散觉术乃消除死者记忆的秘术,据说创立此术者是位十分风流的老法师,生前情人无数,有些情人的身份不可为外人知。他唯恐自己身故后,被人用溯观术窥得隐秘,便钻研出一道法术破之,并传与弟子,自己咽气前施了一遍,咽气后再由弟子施了一遍,双重保障,果然自今他的某些情人是谁仍是未解之谜,被后世津津乐道,钻研不疲,这项法术也随之流传。

  然此术若传播开来,或会令许多冤情官司不易破解,四国便上奏玄帝,联合禁之。一国之中,唯国君可学,其他修习者,必须是正式出家修道之人,且备注在册。若有人想保守自己的秘密,不希望身故后被人以溯观术查探,须生前亲自向官府申请,由官府指派一名出家法师,在此人身故时由至少一名当地官吏监督施展。

  而今,所有在场的人中,懂得散觉术的,只有端缘自己。或者……师仲也能。

  “是谁用了散觉术?”

  王后、王子恒、荆虔都未答。

  空谷道:“臣不知。陛下薨时,师相察觉有异,发现散觉术已施。罪臣斗胆以当时情形推论……或是陛下自己……”

  暨绪握紧床柱:“胡说!王兄为甚么要如此做?”

  空谷叩首称罪,王后、王子恒、荆虔继续沉默,师仲道:“除却先王,仲亦可施展。”

  王后忽而开口:“师相见陛下,先有荆卿和空谷在场,之后哀家及恒儿亦在此,即便是神仙,动法术也难逃他人知觉。何处可诬陷师相?”

  她抬眼,只盯住暨绪。

  空谷再道:“陛下薨前,神识已乱,或在无意中动用了此术……”

  暨绪脑中念头飞转。

  不对。

  这说不通。

  无法查得王兄死前的情形,唯独对凶手有利。

  “王兄薨逝前,究竟伤势如何?”

  仍是空谷道:“陛下被毒冰之锥刺中旧患,毒势蔓延及快,臣等尽力施救……然力薄无策……”

  暨绪打断他的哽咽:“也就是遇刺之后,便十分危险?!”

  如果王兄遇刺后,一直情形危急,绝不可能救还,即是一直在弥留状态。那么从刺客到那时接触过王兄的人,都有可能偷偷使用散觉术。

  暨绪念头一转,又向门外冲去。

  眼前白光一闪,却是师仲又拦到他面前:“先帝尚未更衣,陛下欲去何处?”

  暨绪冷冷道:“师相请让开,我要去王兄遇刺之处看看。”

  无论散觉术是谁做的,都是为了消去王兄最后的记忆。即是说明,王兄遇刺当时的所见所感,或藏着查明凶手的关键。

  他疾声喝:“来人,带路!让当时前去护驾的人,还有车质、毕原统统过来!”

  端缘遇刺之地,是二楼北侧尽头的书房。

  房间连着一个宽阔的平台,可遥望玄无山的峰峦。端缘几次巡驾至此行宫,皆在这间书房内处理政务。每次进门后,先到平台遥拜帝阙,方才入座批阅奏折,以示恭敬。

  最早赶来护驾的侍卫之一哽咽向暨绪禀报——昨晚,先王陛下巡幸留舒城后回舆,微觉倦乏,沐浴后便来此间,曰明日即要朝拜圣山,先在此清心遥祷,再独坐片刻,遂命左右退下。因之前先王陛下也常在此独自批阅奏折,或遥拜玄无山,故众随从也就依命离去。

  暨绪问:“逆贼行刺,是在几时?”

  那侍卫再叩首:“戌时末刻刚至,小的忽听见先王陛下呼声,便赶来,只见陛下正与一灰影缠斗。小的们上前时,那灰影便浑身崩裂而亡,血肉瞬间化灰,唯剩几根残骨……”

  车质亦顿首:“罪臣与毕原在刺客身死时才赶来,先王当时已被逆贼所伤。罪臣万死!”

  暨绪仍只问那侍卫:“可看清刺客的模样?”

  侍卫道:“逆贼头脸都蒙住,动得甚快,死的也……小的等都只看到了一条灰影。”

  暨绪再问:“只有一个人?并他的身法尔等可还记得?”

  侍卫匍匐在地:“小的等就只看到了一个,小的们万死愚笨,确实看不出他的身法来历!”

  暨绪沉默地走到了平台上。

  端缘遇刺之处被黑色的帷幔圈起,其余地方空空如也。灰石地面无一丝尘埃,石栏与石壁上唯有风霜刻就的斑驳。

  暨绪站在帷幔边,回身望向墙壁与屋内,心中忽有一个念头——

  假如确实是王兄自己使用了散觉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王兄不想让人知道刺客是谁?

  微凉幽风轻抚他后颈,暨绪打了个寒战。

  身旁又有白光一闪,他侧身,一言不发地望着再次凭空现身的师仲。

  师仲抬袖一礼:“仲想请与王上单独说几句话。”

  暨绪微一颔首,望向屋内,车质、毕原与众侍卫都退出书房,合上房门。暨绪仍站在原地未动,只一挥衣袖,又在周围布了一道阻隔窥视与听觉的法障。

  “师相请言。”

  师仲凝望着他:“王上,王后与大王子,是仲动用法术带来。消息传到王都时,王后焦急万分,便来求仲。仲即施法驱车来此。”

  暨绪道:“师相不必称我为王上,亦不必告诉我王后与恒儿的这些事。”

  师仲仍平和地看着他:“我告诉王上,是因王心中有疑惑。王上在想,为什么王后与大王子会来得这么快。王上更在想,他们来得这么快,是否与先王薨逝有关。”

  暨绪冷冷地回望师仲的双眸:“师相这是法术一动,还是掐指一算?”

  师仲又露出那种令暨绪觉得刺眼的悲悯神色:“王上,先王已薨,不能复生。先王亦绝不愿见到王上与蓁后或大王子互相猜忌,心生间隙。先王临终前,竭最后一丝气力与清明,下旨传位与王上,并让大王子从此敬王上胜过先王,恪守臣子之礼,尽遵儿臣之道。请王上明晓先王的苦心。且仲以为,令王上与至亲反目,君臣生隙,或是刺客除刺杀先王外,又一层诛心离间之计。”

  暨绪哑声道:“可我王兄死得不明不白!平民百姓,蹊跷身亡,尚且要让官府查出究竟,使凶手伏诛!我王兄一国之君,被人所害却不得真相!”

  那些臣子,一副当他死了就死了,嚎啕两声即翻篇的模样。

  他结发千百年的妻子与亲生的儿子,只惦记王座,忙着防备莫被他人篡夺。

  一国之君,万民口称的大王陛下,死后竟不及一个寻常百姓。

  而你这天上下凡的仙师,也只端出一副超尘脱俗的姿态,说两句堂而皇之的道理!

  “师相既然与我说得这样明白,我也摊开了说。许多人也觉得我可疑,不知我为什么会在昨天突然出现,不是么?”

  师仲看着他赤红的双目:“我明白了,王上觉得,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便过不去。”

  暨绪干脆地道:“是。”

  “王上不可对仲用此词句。”师仲轻叹一口气,又顿了一下,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再抬起眼,凝望暨绪,“我或能还得事情的原委。”

  暨绪一怔:“什么?”

  师仲微微蹙眉:“虽先王被施了散觉术,但我可用其他法术,复原遇刺时的情形。只是……”他又顿了一下,再抬袖一礼,“请王上让人把刺客的遗骨取来。”

  暨绪挥袖甩散法障:“来人!”

  刺客的几片残骨迅速被取来。

  残骨皆不成形,只能从弯曲程度推断,或是胫骨与趾骨。

  暨绪依师仲所言命人将骨片放回刺客身亡之处,撤开帷幔。王后、王子恒与品阶高的官员俱被请来书房内,行宫中其余人都聚集到平台之下的空旷处。

  师仲已去沐浴更衣,暨绪在平台上倚栏而立,漠然看一切布置得当,身后突有扑翅声,一只仙鹤落到栏杆上,轻轻啄啄暨绪的肩膀,吐出一个纸球。

  暨绪展开纸团,其上浮出师仲清隽的字迹——

  「请王上移驾涤尘殿,仲另有事求禀。」

  字迹转瞬即逝,纸亦化无,暨绪召来一个侍卫,询问涤尘殿在何处,随即前往。

  到得殿前,暨绪挥退左右独自入内,殿门合拢。师仲一袭白衫,立在窗边,乌发散垂身后。

  暨绪察到有清灵之气流动,门窗各处已封上了仙障。

  师仲又向暨绪一施礼,暨绪微皱眉,但觉此时此刻的他与平时有些不同。

  平日里的师仲都仙气十足的,纵然看似温和可亲,总有些不接地气的高高在上。

  然此刻,披发素服的师仲,明明是更飘逸的姿态,却渺然多了几分幽冷虚无,少了几分融融清和。

  “仲方才有事欺瞒了王上,须先向王上请罪。”

  暨绪心中警铃一响:“你其实不能复原行刺情形?”

  师仲道:“原本不能。”

  暨绪皱眉:“何意?”

  师仲平静地道:“仲奉仙旨下界,身被天条所束,仙法亦被天印所封。不可杀生,不能动凡念,不插手生老病死,不参与俗务利益纷争。推不得过去,占不到未来。”

  暨绪道:“也就是换一种说法的你不能复原我王兄遇刺时之情形。”

  师仲道:“是不能。若要能,唯有一种办法——违天条,开天印。”

  暨绪一惊:“你疯了?”

  师仲仍平静地看着他:“违天条,开天印,皆大罪。但若不得真相,王上与王后、大王子及百官心便不安。此不安,或至朝不宁,朝不宁更至国不稳。仲来东初,为辅东国成太平盛世。若国因此而乱,亦属仲之过。开天印之罪,或罚我一身。国不宁却祸及苍生。两相较取其轻,仲愿开天印。”

  暨绪僵僵看了他片刻:“师相这般说,我真觉罪孽深重,承担不起了。你若被天条罚了,打下凡间什么的,我也不知该怎么赔你……”

  师仲再一揖:“王上宽心,仲自会向天庭解释。天界断事绝无偏倚。仲这般,亦是为先王,倒并非有多少为了王上。请王上来此,是为天印。”

  暨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停了片刻才道:“多谢师相如此坦诚。然天印……我真不了解。”

  师仲道:“王上无需了解。仲知有法可暂开天印片刻,只请王上帮忙。”

  暨绪道:“师相请直言即可,我必尽力而为。”

  师仲顿了一下,抬眼注视暨绪的双目:“仲想要几滴王上的舌尖血。”

  暨绪眨了眨眼:“什么?”

  师仲仍平静地看着他:“仲非血肉之躯,而启天印,须用血。”

  暨绪的嘴唇动了动:“一般……不是用狗血么?”

  黑狗血。

  “或……鸡血。”

  老公鸡。

  师仲垂下视线:“此二物乃凡俗法术所用。天印忌血污,且王上身为王族,血脉至纯,又多年修习仙术,血中法力浓厚,舌连心脉,又为吐纳之关窍,故王上的舌尖血为最佳启封之引。若王上觉得不妥,亦可择其他修为稍高血脉纯正的大人代之……”

  暨绪立刻道:“不必!区区几滴舌尖血而已,且开天印此事也不宜让旁人知晓,我来就好。不知……放血须有什么讲究?我是否要先漱漱口,再动刀子?血要放进什么器皿?”

  师仲再看着他:“无需这般繁琐,王上请在舌尖咬一下,出血即可。”

  暨绪立刻抬牙一落,一股血腥充溢口中,他刚要出声示意,眼前一花,唇上一软。

  那过程极快,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唇齿间便又空落微凉,师仲已在数尺外。

  师仲垂目望着地面,再施一礼:“多谢王上。”仿佛方才暨绪只是给他递的奏章上盖了个戳儿。

  暨绪盯着他唇上残留的一点腥红,尴尬不知该做何言语,师仲又抬袖向旁侧桌案示意:“王上可用碗中清水漱口,伤口即愈。”

  暨绪便转过身,端起那只白玉碗,漱了漱口,再转回身,师仲唇上的血痕已不见,但身上的虚无之气却更浓,仿佛风一吹,便会化烟而去。

  暨绪心一跳,放下玉碗:“师相你没事罢,是不是我的血对你来说算毒?”

  师仲淡然道:“只是开启天印,必要受些反噬罢了。王上放心,仲无事。王请先行,仲随后即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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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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