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小说网>都市言情>天才女友>第 174 章 天资非凡林知夏
  2002年的春节前夕,爸爸妈妈决定带着女儿和儿子回老家过年。

  他们从省城的长途汽车站出发,乘坐一辆人多拥挤的绿皮客车,经过一路辗转颠簸,终于在大年二十八号的当天晚上抵达村庄。

  爸爸拎着行李箱和蛇皮袋,妈妈牵着林知夏和林泽秋。他们一家人安静地走在乡间的黄土路上。严冬的寒风从空旷的田野中吹来,林知夏打了一个喷嚏,小声说:“妈妈,妈妈,我冷。”

  林知夏年仅七岁,才刚开始换乳牙。她又累又困,又饿又冷,脚底隐隐发疼。她紧紧地依偎着妈妈,妈妈就对爸爸说:“我拿行李箱,你来抱夏夏,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林知夏仰头望着爸爸,爸爸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她双手搭着爸爸的肩膀,视野越发开阔。她看见清冷的月光洒在光秃秃的稻田里,远处的河水正在慢悠悠地流淌。漆黑的夜色没有尽头,村子的巷前巷尾没有路灯。冷白、昏黄、暖橙的灯色从家家户户的窗扇间漏出来,模糊的光晕就像宇宙中的各色星云。

  她能清晰地辨认出哪里是外公外婆的家那一栋房子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彰显春节的喜庆氛围。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那是舅舅和舅妈的座驾,据说要两三万块钱才能买一辆。

  两三万,真的好贵,林知夏心想。

  林泽秋突然冒出一句:“我烦死柯壮志了。”

  爸爸正准备批评儿子,林知夏就接话道:“我也是。”

  爸爸给孩子们做起思想工作:“秋秋啊,柯壮志是你表弟,你舅舅的亲儿子。他才八岁半,不懂事。秋秋十岁了,是个大孩子,过年就这几天,忍一忍吧。你们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咱们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夏夏你也是啊,爸爸不是批评你,你讲话要多注意……”

  林泽秋冷嗤一声,林知夏发出一连串的疑问:“爸爸,我的年龄比柯壮志还小,哥哥让着他,他为什么不让我?如果柯壮志欺负我,我和哥哥也要忍着吗?如果他骂我们,我们不能还嘴吗?”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爸爸解释道。

  林知夏有理有据地说:“我和哥哥都不想惹麻烦,可是柯壮志经常找我们的麻烦,他还抢我的东西。我不会忍,我们肯定要打架的。”

  爸爸哑口无言。

  妈妈却说:“你一个小姑娘,别跟男孩子打架。咱们在外公外婆家住一天,就去你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大年初三咱们就回家了……”

  妈妈摸了摸林知夏的脑袋:“夏夏要乖。”

  林知夏没作声。

  时值严冬,她穿着一件厚实的粉色羽绒服这是她今年春节的新衣服。林泽秋身上那件灰色羽绒服和她是同款童装,两件衣服总共花了爸爸妈妈三百多块,算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一笔巨额开支。

  爸爸妈妈都没买新衣服。他们还穿着旧外套。爸爸的毛衣很干净,领子却脱线了。林知夏揪起线头,爸爸又说:“夏夏,秋秋,到了外公外婆家,你们见人叫声好,吃完饭就睡觉,吃了睡,睡了吃……”

  林泽秋不耐烦道:“我又不是猪崽。”

  林知夏附和道:“就是!”

  爸爸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一眼儿子。他儿子反倒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得更紧,两手扯住帽沿的长绳,狠狠一系,颇有雄霸天下的豪迈气势。

  夜里七点多钟,林知夏一家人踏进了外公外婆家的大门。

  外婆远远地迎上来,与妈妈说起家乡话,林泽秋听不懂她们在讲什么,林知夏就为哥哥翻译道:“外婆给我们留了一桌菜,我们可以吃晚饭了。我肚子好饿,哥哥你饿吗?”

  林泽秋的腹部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响声。

  林知夏立刻招呼道:“走吧,爸爸妈妈哥哥,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穿过夜色,跑进一楼大堂。

  大堂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圆形木桌,桌边架着一座火苗正旺的炉子,水泥地上撒落着一片瓜子壳,舅舅一家人就围坐在炉子附近。柯壮志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呦,我表哥和表妹来了。”

  舅舅面露微笑,却没起身。他坐姿懒散,只喊了一嗓子:“老妹,老妹夫,你们怎么才到啊?走高速堵车吧,也没给家里来个电话。”

  舅妈插嘴道:“妹妹,妹夫,你们买个手机吧,手机很好使的,全年保修。”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索尼爱立信的最新款彩屏翻盖手机,自带彩铃、拍照、mp3和mp4播放功能。

  林知夏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扭过头,静静地凝视着手机,似乎要把每一个细节记录在脑海里。手机的价格太贵了,而她的父母还在使用“小灵通”小灵通只能接电话、收发短信,信号也不太好,比名牌手机便宜得多。

  柯壮志知道,林知夏的好奇心很重。他故意把手机拿出来,播放音乐和视频,自顾自地开怀大笑,林知夏凑近一点点,柯壮志就挑衅道:“我让你看了吗?”

  炉火照得林知夏脸颊泛红。她肤色雪白,瞳仁乌黑,双眼又大又明亮,水汪汪的恰如一泓清泉,但她和她哥哥都是穷鬼、讨厌鬼,总和自己家里人作对柯壮志心想。

  果不其然,林知夏放话道:“我才不想看呢。”

  她转过身,执起筷子。

  外公外婆端来一盆米饭、还有红烧排骨、油淋辣椒、肉沫茄子、西红柿炒鸡蛋。饭菜的香味飘忽传来,林知夏心花怒放:“谢谢外公外婆。”

  妈妈给林知夏盛了一碗饭,还帮她把排骨的肉剃了下来,因为她正在换乳牙,啃不动排骨。她满心欢喜地把妈妈剥好的排骨肉拌进米饭里,又加了几勺西红柿鸡蛋,美滋滋地吃了一顿饱饭。

  饭后,将近晚上八点半,林知夏和林泽秋都困得不行,妈妈就带他们去睡觉了。他们住在二楼的一间卧房里,房中飘荡着一股老式家具独有的味道,宽敞的大木床上铺好了被褥,妈妈伸手试了试,却说:“这床垫得不够厚,夏夏睡了不舒服,我再找一床棉被……”她转头望着爸爸:“你带孩子们去刷牙洗脸。”

  爸爸翻开行李箱,掏出牙刷和毛巾:“跟爸爸走,秋秋,夏夏。”

  林知夏最听话了。她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爸爸的背后。爸爸回头看她,她伸手,爸爸就牵住她:“晚饭吃没吃饱啊,夏夏?”

  “吃饱了。”林知夏诚实地说。

  爸爸喃喃自语道:“明年回老家的路上,爸爸妈妈给夏夏多带吃点的。”

  林知夏却说:“明年我不想回老家。”

  林泽秋一边刷牙,一边吐词不清道:“我也不想,看到柯壮志我就烦,破手机也值得他炫,他怎么不把手机挂到脑门上?”

  这一回,可能是因为妈妈不在,爸爸就没多说什么。他轻拍林泽秋的肩膀:“行了,秋秋。”他拎起暖瓶,瓶子很轻。

  爸爸让林泽秋照顾林知夏。他自己下楼去打热水。

  爸爸才刚离开不久,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柯壮志穿着一套纯棉睡衣,晃晃悠悠地出来上厕所。他瞥见林知夏和林泽秋这对来自贫民窟的土包子兄妹,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发问:“谁让你们住二楼了?你们去住一楼!二楼厕所是我爸掏钱修的,你们凭什么用啊,交钱了吗?”

  林知夏惊呆了。

  柯壮志不依不饶道:“你们下去用一楼外面的茅房。”

  林泽秋当场爆发道:“茅你头的房!你还有脸提!你爸欠我妈多少钱?”

  “我爸不欠钱!”柯壮志神志清醒地吼道,“我爸是大律师!你爸妈是什么?”

  林泽秋今年也才十岁,正在实验小学读四年级。他从小受到妹妹的影响,阅读量比较大,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冷嘲热讽的诀窍:“你爸是大律师,怎么没钱还我?”

  柯壮志愤怒到面色通红。他一把扯住林泽秋的衣领:“你再说,我爸会告你!让你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是柯壮志前不久才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成语,但他的语文素养在林知夏的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林知夏轻飘飘地说:“柯壮志,你先回去翻翻民法,再过来吓唬人吧。”她淡定地握着牙刷,挤出牙膏:“你什么都不懂。”

  她没有看一眼柯壮志,但她的轻蔑尽在不言中。

  厕所的水管漏了几滴水,敲出“嘀嗒嘀嗒”的轻响,电灯泡悬吊在房梁上,散发着黯淡的昏黄光泽。陈年老垢堆积在墙角,使得白色墙体隐隐发黑,柯壮志不嫌脏地踹了一脚墙面,骂道:“你和林泽秋都有病。”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林泽秋这里有病。”又戳着自己的太阳穴:“林知夏这里有病!”

  林泽秋刚出生时,不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为了治好他,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柯壮志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林知夏怒火中烧:“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柯壮志脖子红透,和她对骂:“你是怪胎!你家穷得叮当响!住在垃圾堆!你哥活该得病!”

  林知夏忍无可忍:“你是智障!脑袋笨得像头猪!文言文看不懂!四位数的乘除法都不会!”

  八岁的柯壮志疯狂咆哮:“你是穷光蛋!你是穷鬼!你一家人都要穷死!”

  七岁的林知夏狠狠反击:“我宁愿做穷人,也不会做你这种愚昧无知、愚蠢狂妄、目中无人、恶毒阴险、刁钻刻薄、斤斤计较的势利眼暴发户!”

  林知夏的词汇量与柯壮志明显不在一个层级上。柯壮志绞尽脑汁、搜肠刮肚都无法与林知夏抗衡,而林知夏再接再厉地说:“你不许别人用厕所,今晚干脆睡在厕所!”

  林知夏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舅舅的训斥声:“林知夏,闭嘴!你妈怎么教你的?”

  林知夏还没开口解释,林泽秋气势汹汹道:“柯壮志先骂的人,你怎么教儿子的?”

  “柯壮志说我们一家人会穷死,”林知夏扣下一顶大帽子,“大过年的,他这样诅咒别人。”

  外公外婆家住在乡下,街坊邻居都是朴实本分的庄稼人,根本没什么钱,柯壮志那句“穷死”大概能戳中所有人的痛点。柯壮志越想越害怕,急得讲不出话。他抱着他爸爸的腰,狂哭不止。

  林知夏的父母和外公外婆听见响动,也纷纷上楼了。

  二楼的所有电灯都被打开,光芒骤盛,林知夏捂了一下眼睛,妈妈把她搂进怀里,她轻声说:“妈妈,我还没刷牙洗脸。”

  妈妈只是抚摸她的头顶,而舅妈却说:“壮壮在小学里和别的同学相处得可好了,跟你家兄妹俩怎么就处不来呢?这是谁家的教育问题啊?厕所是我家投钱修的呀,不让你们用也不违法吧?”

  外公有哮喘和高血压。他扶着墙,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翻了天了,你的茅坑……不让、不让自家孩子用,黄金堆出来的粪坑啊?”

  外婆一边给外公顺气,一边教训他的儿子:“不像话!”

  舅妈挽住舅舅的胳膊:“干嘛啊,老公,你倒是说两句话啊。”

  舅舅扯出一个笑,圆场道:“老妹啊,闹到法庭上,咱们两家都没脸,你说是不是?”

  沉默在空气中延长。

  厕所管道的水滴声冰冰凉凉,仿佛落进了林知夏和林泽秋的心里。

  爸爸连忙把林知夏和林泽秋护到背后,面朝舅舅赔不是:“对不起啊,大舅哥,你消消气,对不起,对不起,孩子都小,夏夏才七岁,她不懂事,心直口快。你看啊,这都快九点了,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让他们先睡觉吧。大人的事,就让大人来谈。”

  妈妈也说:“哥,你真要跟我打官司?扯不清吧。”

  舅舅两手一摊:“我不想的啊,我就怕咱们两家的孩子们处不好,有纠纷嘛。”

  林知夏还想说话,爸爸却冲她摆摆手。

  妈妈牵着林知夏,要带她回卧室。她和林泽秋都不想走,妈妈却俯下.身来和他们说:“你舅舅是律师,你舅妈不工作,他们认识的人多,有社区的办事员。爸爸妈妈都在小区里看店,没功夫和他们瞎耗。”

  “妈妈……”林知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妈的眼眶也红了:“妈妈知道你聪明。你和秋秋都乖一点,去睡觉吧。爸爸妈妈也累了。”

  林知夏扭过头,只见爸爸给舅舅递烟,还弯腰哄着柯壮志,这比柯壮志骂了她一万句还让她难受。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既为自己和哥哥感到难堪,又为父母感到难过。她只能低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落在过年新买的那件粉色羽绒服上。

  林泽秋和林知夏这对兄妹有一个共同点如果前一晚他们心情不好,第二天早晨他们就会赖床不起,爸爸妈妈不得不反复催促他们起床。

  上午十点半,林泽秋和林知夏才悠悠转醒。他们在外公外婆家吃过早饭,就准备动身前往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与爷爷奶奶住在一个村子里,只不过,一个在村东,一个在村西。

  伯父开着一辆三轮车来接林知夏一家人。他还给林知夏、林泽秋带来了他在赶集时买到的一袋鸡蛋糕。

  林知夏接过纸袋,很礼貌地说:“谢谢伯父。”

  伯父性格内敛,少语寡言。他几乎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对自家的亲戚们都很优待,是村里著名的老好人。他拿给林知夏、林泽秋的鸡蛋糕价值4元钱一斤,他和他老婆都不舍得吃,只愿意分给林家本姓的孩子们尝尝鲜。

  林知夏的爸爸拍了一下伯父的肩膀:“哥,你瘦了啊。”

  伯父摆手,招呼大家上车。

  三轮车的后座铺着草垛,林知夏抱着热水袋,坐在一片草堆里,紧紧抓住妈妈的手。她听说三轮车并不是很安全。她开始计算三轮车的各种物理状态,高度关注这一条泥巴路上的风向标。

  林泽秋却想起了舅舅家的那一辆桑塔纳小轿车。他在林知夏耳边窃窃私语:“桑塔纳多少钱?”

  “很贵的,”林知夏与哥哥说起悄悄话,“要好几万。”

  哥哥捡起一根枯黄的草秸:“彩屏翻盖手机多少钱?”

  林知夏声音更轻:“我不知道。”她试着安慰哥哥:“不要在乎这些物质,哥哥,我们年纪还小,要先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

  哥哥双手叠在脑后。他枕着草垛,叼着草秸,就像乡间的牧羊少年。

  林知夏突发奇想:“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不听。”哥哥却说。

  林知夏扑进妈妈怀里:“妈妈,妈妈,我想给你讲故事。”

  大部分小朋友都喜欢缠着父母讲故事。而林知夏的情况刚好相反,她总有一堆说不完的话,要向别人倾诉。妈妈把她养到七岁,早已熟悉她的习惯,就答应道:“夏夏说吧。”

  林泽秋念叨一句:“缠妈精。”

  林知夏根本不理他。她和妈妈描述了荷马史诗里的故事,重点叙述了希腊与其他国家的战争。复杂的战争尚未结束,冷风仿佛灌进围巾里,林知夏的脸颊被冻红,妈妈就把她的帽子系得紧紧的,又用围巾遮挡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爸爸伸手去碰林泽秋的鼻子:“秋秋冷吗?”

  林泽秋说:“我才不怕冷。”

  刚说完,他呲溜了一下鼻涕。

  爸爸爽朗地哈哈一笑。他让伯父再开慢点,又把家里唯一的一件羊绒衫兜在林泽秋的头上林泽秋知道这件衣裳很珍贵。他双手捂着衣服,鼻涕也没再流了。

  上午的阳光正好。不过冬天的阳光是冷色调,轻轻细细地笼罩在一座老式平房上。爷爷奶奶都站在房屋的门口,朝着林知夏一家人挥手。

  三轮车停在路边,林知夏抱着热水袋下车。围巾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闷声道:“爷爷奶奶好。”

  爷爷给了林知夏一只红包,奶奶的红包则递给了林泽秋。爸爸却从林知夏和林泽秋的手中接过这两封红包,美其名曰:“怕你们俩乱花了,晚上爸妈再把红包给你们。”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快,林知夏就发现爸爸的秘密。

  午饭过后,林知夏百无聊赖地游荡在各个房间。她正好偷听到了爸爸和妈妈的谈话妈妈首先开口说:“你妈对女孩有多大意见啊?每年发的红包钱都不一样,给秋秋两百,给夏夏二十,咱俩还得先把红包拿过来,给儿子和女儿补成一样的。”

  爸爸叹声道:“我妈就是觉得吧,咱俩太偏心夏夏了。她这是在提醒我们……”

  “夏夏和秋秋又不一样,”妈妈争辩道,“夏夏遇到什么事都忘不掉,秋秋过两天就好了,你说得像我没管过儿子似的。”

  爸爸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妈再多不好,面上总归过得去,比你哥要实在吧。”

  妈妈被爸爸气得怒火沸腾:“我跟你没话讲。”

  爸爸“啧”了一声:“那你当年为什么愿意嫁我啊?”

  妈妈语声渐低。

  林知夏以为妈妈哭了。她满心满眼都在记挂妈妈。她猛拍卧室的房门,试图救场:“妈妈,妈妈,是我,妈妈开门!”

  过了几分钟,爸爸打开门锁。

  爸爸身高超过了一米八,而林知夏年仅七岁,身高仅有一米二。她和爸爸比起来,实在是太矮了。爸爸就蹲下来,平视着林知夏:“夏夏,你吃过午饭了,不去午睡吗?”

  林知夏却说:“夏夏不想睡午觉。”

  “你哥哥呢?”爸爸又问。

  林知夏诚实地说:“哥哥在羊圈里抓羊。哥哥想从羊群的身上捋一袋子的羊毛,好给爸爸妈妈做一件新的羊毛衫。我刚才劝过哥哥,不要做这样子的事,但是哥哥不听我的,他现在还在捋羊毛。哥哥的力气比我大很多,我也拽不动他。”

  爸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他先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披上外套,拔腿跑向林家的羊圈。

  林家的羊圈是木棚搭的,底座盖着一排又一排的木头,散发着一股羊群特有的膻味。而林泽秋丝毫不在意那股味道。他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右手抓着一把剪刀,瞧见哪一只羊长得肥,他就剪下一大把羊毛,塞进他的袋子里。

  他忙活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爸爸喊他:“林泽秋,你给我出来!”

  羊群发出“咩咩”的叫声,林泽秋静静地站在原地。林知夏迟迟没见到哥哥的人影,她一溜烟钻进了羊圈或许是因为她太矮了,没有丝毫攻击性,她成功地混入羊群内部,还抱住了一只纯黑色的小羊羔。

  “别摸,”林泽秋却说,“这羊都没洗过澡。”

  “那你为什么给它们剪毛?”林知夏质问道。

  林泽秋把塑料袋和剪刀背到了自己的身后:“我要你管?”

  林知夏拍干净双手:“我才不想管你。这里的羊都是爷爷奶奶养的,还有怀孕的母羊,你这样吓它们,爷爷奶奶会生气的,爸爸妈妈还要赔钱。”

  先前,林知夏已经用同样的说辞劝过林泽秋。而现在,她的语气越发坚定,林泽秋不禁动摇道:“我拿压岁钱赔给爷爷奶奶。”

  林知夏反驳道:“你的压岁钱,根本不够赔。”

  她向林泽秋伸出一只手。

  林泽秋犹豫片刻,就被他的妹妹牵出了羊圈。

  爸爸双手背后,站在一棵枝叶凋零的老树之下。他神色严肃,语气凝重地问:“林泽秋,你剪了多少羊毛?”

  爸爸叫了林泽秋的全名,这意味着事态非常严重。

  林泽秋沉默不语,林知夏帮他说话:“爸爸,哥哥没有剪很多羊毛,袋子里只有一小把。”

  爸爸朝着兄妹俩招了招手,林知夏“哒哒哒”地跑过去。从她的视角向外看,刚好能瞧见院子的大门之外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她立刻躲到爸爸的背后,前门就传来一阵舅舅、舅妈与街坊邻居的谈话声。

  原来,外公外婆还惦记着妈妈,就让舅舅与舅妈开车来送腌鹅、腊肉、糍粑、豆沙包、以及两尾鲜活的大草鱼。

  外婆家的糍粑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糍粑。外婆会在前一天晚上淘洗糯米,将糯米煮熟之后,再用石臼捣成膏状,洒上一层白糖花生,吃起来特别软糯可口,林知夏非常喜欢。

  林知夏把哥哥捋羊毛的事情抛之脑后。她牵着爸爸的手,和他一同走向舅舅。

  爸爸与舅舅寒暄几句,气氛还挺融洽。

  奶奶看见舅舅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连忙邀请舅舅和舅妈留下来吃午饭。舅妈拎着两条草鱼,跟着奶奶去了厨房她们把装糍粑的袋子放在厨房门外的小板凳上。那香甜的气息久久挥之不去。

  林知夏跑到厨房门外,偷偷地蹲下来,左手伸进袋子里。她只打算拿走一块糍粑,却听奶奶问起舅妈:“阿贵和他媳妇,昨儿在你家……”

  林知夏的爸爸名叫林富贵,奶奶总是用“阿贵”来称呼爸爸。虽然奶奶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林知夏猜想,奶奶已经从爸爸口中听说了昨晚外公家发生的一系列纠纷。

  林知夏正准备插嘴,舅妈忽然出声道:“我老公当年上大学嘛,没有钱,我老公的妹妹给他寄过钱,村里人都晓得的,您也晓得啦。妹妹做了好事,肯定是好的啊,妹妹总把那件事拿出来讲,每年都讲上好几遍,我和我老公就不晓得要怎么办了。”

  林知夏大概猜到了舅舅和舅妈和心态他们知道妈妈曾经付出了很多。正因为他们知道,所以,他们担心妈妈会利用恩情来索求长期回报。与其拉长战线,不如斩断关系。

  原来如此,林知夏心想,这就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这句谚语的现实映射。

  舅妈轻声叙述道:“昨晚上啊,夏夏那孩子,又讲了这件事,找我儿子要钱。我跟我老公本来都睡了,半夜被孩子们给闹醒了……”

  林知夏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对,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你儿子不让我用你家的厕所,还骂我们一家是穷鬼!”

  舅妈转身,见到林知夏,面露尴尬之色。她向奶奶点头致意,就绕过林知夏,拉着她老公出门了。她完全避免了与林知夏爆发冲突,而爷爷还在大堂里问了一声:“他两口子怎么走了?不留下来吃午饭?”

  林知夏就像一只愤怒的小豹子,直接表态道:“我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爷爷却教育她:“娃啊,大过年的,人家是客人啊。”

  话音未落,伯父又走过来说道:“我刚去喂羊,羊背上的毛被剪了。”

  林知夏听见伯父的话,情绪更加激动,嗓子忽然好痒。她闷头咳嗽,爸爸妈妈都围着她转。她心里委屈,妈妈就把她抱到腿上,又搂又哄。

  爸爸摸了摸林知夏的脑袋,顺嘴答道:“哥,是我孩子剪的羊毛,对不起啊。多少钱,你说个数,我赔给你。”

  奶奶瞥了一眼林知夏,伯父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大过年的,家里人不算账。”

  爸爸坚持给伯父塞了四百块钱。

  春节尚未结束,林知夏只盼着早点回家回到那个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家。

  大年初一清晨四点,天色一片漆黑,爸爸妈妈已经起床了。

  按照农村的规矩,爸爸妈妈要在今天早晨祭祖。他们会在祖宗的墓碑之前点蜡烛、放鞭炮、供祭品。而林知夏和林泽秋的年纪太小,爸爸妈妈不敢把他们带到坟地里去,妈妈就对兄妹俩说:“夏夏,秋秋,爸爸妈妈要跟着爷爷去祭祖了,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你们待在家里,奶奶陪你们,千万别乱跑啊,等爸妈回来。”

  妈妈说完,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夏夏,秋秋?”

  林泽秋睡得昏天暗地。

  林知夏迷迷糊糊地点头。

  妈妈摸过林知夏的头发,方才和爸爸出门离开。

  随着卧室门“啪”的一声关紧,林知夏渐渐清醒。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还把哥哥摇醒了:“哥哥,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今年祭祖也不带我们?”

  哥哥含糊不清地说:“因为我们小。”

  “为什么年纪小就不能祭祖呢?”林知夏追问道。

  哥哥没好气地说:“墓地有鬼!”

  林知夏被他吓得钻进了被子里:“真的有鬼吗?哥哥见过鬼吗?”

  哥哥说:“见到鬼,我不怕。”

  “为什么?”林知夏刨根究底。

  哥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你烦不烦啊林知夏,没完没了的为什么,你快把我烦死了。”

  刚才林知夏把哥哥吵醒了。她自认理亏,就没再吱声。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肚子有点饿了。她本来想忍着的,但是越忍就越饿昨天下午,她吃了好多糍粑和炸鱼,晚上就没怎么动筷子。现在,她又怀念起糍粑、豆沙包、炸鱼块、红烧鸡腿的味道。

  她想去厨房找吃的。

  哥哥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林知夏悄悄地下床。她披上那件粉色羽绒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爷爷奶奶家的厨房坐落于正屋的斜前方,与正屋相隔四米,是一间单独建在院子里的小房子,做饭用的是柴火灶,房顶还有烟囱。

  昨晚的剩饭剩菜,包括炸鱼,都被摆在了灶台上。

  林知夏在心里默念“炸鱼”,顶着冷风,穿过夜色,走到了厨房门口。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厨房的门上挂了一把锁。

  天空漆黑如墨,寒风干冷刺骨。

  林知夏打了个喷嚏。

  她转过身,走回正屋。

  出乎她的意料,正屋的门也打不开了。

  起初她还不相信,使劲撞了几下,巨大的木门纹丝不动有人把门后的插销扣上了。

  林知夏安静两秒钟,开始疯狂拍门:“奶奶,奶奶!哥哥!林泽秋!”

  奶奶耳背,哥哥又睡得沉,而她嗓音弱,手劲小,无人响应她的敲门声。

  天幕如同黑布一般抖落在她的背后,院门之外,偶尔传来陌生的脚步声。林知夏浑身汗毛倒竖,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还没有门的一半高。

  胃部隐隐作痛,手指被冻得发麻,林知夏慌张到了极点,声音反而变得更轻:“放我进去,我好害怕,妈妈,我怕黑,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还在祭祖,至少要等一个小时,他们才能回来。林知夏努力镇定。为了取暖,她跑进羊圈里,蹲在羊群之中,开始认真思考为什么大门会被反锁?家里只有奶奶和哥哥,哥哥不可能起床,那就是奶奶反锁了大门。

  林知夏做出了两种合理的猜测。

  第一种,奶奶的房间靠近正门。她醒了以后,察觉到门开了一条缝,顺手关了插销,回房继续睡觉,没听见林知夏的声音。

  第二种,奶奶知道林知夏出门了。她静静地观察林知夏,默默地关紧正门,任凭孙女哭喊这个假设让林知夏又惊又惧。

  林知夏不能闹出太大响动。因为她刚才听见院子外有陌生人经过。而她无法判断陌生人的善恶。她目前的情况相当于独自留守在家的女童。伯父伯母住在隔壁,但他们全家都去祭祖了,求助邻居这条路也被堵死。

  林知夏反复思考,最终确认,蹲在羊圈里等待爸爸妈妈回来是现阶段最安全、最可靠的解决问题的办法。HΤτPS://wωw.hLxS玖.còΜ/

  她只需要等待一个小时。

  那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她像是小鹿斑比里的那只小鹿,守在树枝搭成的小窝中,专心致志地期盼着妈妈的出现。

  天色逐渐变亮,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穿透了田野。终于,院门被人推开,林知夏听见了熟悉的交谈声。她从羊圈木栏的缝隙里窥见父母,就像一阵旋风一样扑了过去。

  妈妈把她接住,却凶了她一句:“你把新衣服弄脏了。妈妈出门前怎么讲的?你和你哥哥都要待在卧室里!你跑出门,还去羊圈里玩,就这么不听话吗?”

  爸爸也说:“夏夏不能太任性啊。”

  “不是的,”林知夏解释道,“我被锁在了外面。”

  妈妈一怔。

  林知夏扑进妈妈的怀里:“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手和脚都冻得像冰块一样凉。我忘不了那种感觉,我好冷,胃也痛,特别害怕,以后只要想起来这件事就会胃痛。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林知夏并不是没吃过这种苦。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生病发烧时的痛楚。她本来一点也不想哭。但是,妈妈的眼泪落到了她的脸上。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口气没提上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林知夏害怕妈妈担心自己,就撒了个谎:“我不痛了。”

  妈妈红着眼眶,问她:“夏夏的胃到底痛不痛?”

  林知夏点头又摇头:“真的不痛。”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大年初二那天,爸爸妈妈就带着林知夏和林泽秋踏上归路。途经长途汽车站,妈妈还拿出十块钱,牵着林知夏去买书。

  林知夏超级喜欢买书。她挑了一本名叫我与地坛的散文集。

  回到家里之后,林知夏打开书册,正好翻到一页,其上写着:“孩子,这是你的罪孽,亦是你的福祉。”

  她出神地品读这句话。

  当天夜里,林知夏洗了一个热水澡,全身放松地躺到床上。

  家里的小床是最舒服的。林知夏盖好被子,悄悄地许下新年愿望:“我想做一个坚强又乐观的人。”

  她底气不足地继续许愿:“我还想,要一个好朋友。”

  她详细地描述道:“我和朋友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新年愿望就是这样,希望它能早点实现。实现不了也没关系……”

  她小声说:“我在学校里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在第98章和小江提过胃疼

  夏夏,再过一段时间,你不止会有一个朋友,你会遇到江逾白,汤婷婷,冯缘,邓莎莎,沈昭华,各种学姐,大家都会很喜欢你,妈妈们也永远爱你!

  截止到下章更新前,本章15字2分留言发双倍红包,感谢阅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素光同的天才女友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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