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遇提出要送她回家,虞池冉没有设防,直接报了池家的地址。
应该没事吧?
他绝不至于如此敏锐。
话出口后,虞池冉有些后悔,只能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她并不知道在她下车之后,车内谢斐遇的目光蓦地沉了下去,若有所思。
池家前几代日渐衰败,本以为已至末路,没想到出了个池晏,到是将家业又振作了起来。
因为池母的那场意外,池家似乎连带着也不太喜欢虞池冉这个外孙女,而现在虞池冉却在深夜拜访池家……
“先生?”
“走吧。”
谢斐遇看着手中的浅蓝色纸袋,忽然笑了声。
他知道虞池冉要做什么了。
别看在外人面前虞池冉总是一幅温柔好脾气的模样,但谢斐遇通过这几次的了解,知道她绝非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一旦彻底看清,必然会付之于行动。
纵使谢斐遇猜到虞池冉自有打算,也没想过,她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
有了池家的支持,想来这件事会变得更轻松些。
但还不够。
所以,他还会添上一把火。
-
“想好了?”
池晏坐在书房,看着自己这个表妹,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两人现在不是在谈论虞池冉离婚事宜,而是下属向上级汇报工作。
“想好了。”
虞池冉靠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热牛奶,牛奶旁边是个玫瑰形状的小碟子,里面摆放着她幼时最爱吃的龙井茶酥。
还特意做成了花朵的形状。
虞池冉看得有些想笑,眼角却又涌起了几分热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家人关怀的感受了。
上一次来池家时,外公还在生气,都没有见她,还是表姐把表哥喊来,这才没让虞池冉彻底尴尬。
“这份协议……”
池晏本想与她详谈桌上的那份协议,在余光瞥见虞池冉通红的眼圈后死死皱眉,捏紧了钢笔,力气大的像是要将钢笔折断。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听见的传闻,池晏再次开口时,语气冷肃得像是裹挟着冰碴。
“傅昭玄欺负你了。”
话题怎么忽然跳跃度这么大?
虞池冉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想要收敛自己的情绪,但脑中却又想起了刚才车上谢斐遇无意中说的话。
‘小嫂子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有时候,只有会哭的孩子才能吃到不被允许得到的糖果。’
于是沉默了片刻后,虞池冉极轻极浅地‘嗯’了一声,挑了几件事,简略地告知了池晏。
室内气氛降至冰点。
在听闻傅昭玄与虞安澜有一腿后,池晏的表情已经阴沉的可怕,直到听见他三番四次和虞池冉吵架,还在背后诋毁,池晏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阴沉’二字概括了,反而愈加趋向于平静。
风雨欲来。
虞池冉窥见他的神色,默默闭嘴。
她的这位表哥从小就是如此,越是生气,越是平静。
“离婚这件事,没有后悔的余地。”池晏勉强压下了胸中的怒火,看向了这位自己小时候很亲近的妹妹,“你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后悔。”
他永远都是将话说得冷硬,但虞池冉知道,他是最重视家人的。
“不会后悔。”
虞池冉看着自己的表哥,忽然觉得前几年的自己委实可笑。
竟然忽略了这么多爱她的人,将傅昭玄捧在心里,任由他践踏自己的真心。
不过……
“外公前几年的生日宴,为什么你们谁也不叫我?”
等虞池冉反应过来之时,话已出口,她闭了闭眼,抿唇不语。
池晏反应极快:“你没收到邀请?”
虞池冉愣住:“没有。”她窥见池晏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难道外公给我发过邀请……”
老爷子年纪大了,总还保留着一些从前旧时的习惯,每当生日宴,总要亲手写下些邀请函,以表明自己的重视。
“五年前我等了好久,也没收到邀请函,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最后一句话,虞池冉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哽咽了一声。
池琼声刚推门就见了这幅场景,立即放下手中托盘,快步走到了虞池冉的旁边将她搂进怀里,对着池晏呵斥:“你凶什么凶!大半夜扮阎王呢,还学会瞪眼吓人了!”
池晏:“……”
虞池冉被自家表姐搂进怀里的时候还是脑子一懵,听她这么说,知道池琼声是误会了,又是好笑,又是暖心。
见虞池冉笑了,池晏的表情也缓和了些。
当夜,虞池冉留在了池家,将她送入一直预留的房间后,池家姐弟相顾无言。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对视了半天。
池晏表情依旧冷淡:“你怎么想。”
池琼声咬牙切齿:“想套麻袋打一顿,然后抛尸荒野。”
池晏冷漠脸。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好的建议,索性不去看自己已经趋向于暴躁的姐姐,转身往书房而去。
“哎,弟弟你怎么走了?我这个提议不好吗!”
“犯法。”
池琼声转换了一下,明白了池晏的意思。
因为犯法,所以不能去做。
而不是不想。
看来池晏也被傅、虞两家气得不轻。
然而池家兄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再恨也恪守底线,却真有人已经疯魔到不管不顾。
虞池冉又在池家多住了了两天,直到第三日下午,池晏递给了她一件公寓的钥匙。
“提出离婚,对方说不定会纠缠,住在这里比别的地方安全。”
虞池冉很想说傅昭玄绝不会纠缠,八成恨不得开香槟庆祝,但听见表兄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是乖乖地接过了钥匙。
难得享受到来自家人的关怀,这种感觉,让从来习惯伪装坚强的虞池冉,重新试着变得柔软。
见虞池冉同意,池琼声揽住了她的肩膀:“走!姐姐送你回家。”
豪迈的语气活像是找到了压寨夫人的土匪,惹得池晏无奈叹了口气。
池晏轻描淡写地说找了间‘公寓’,但虞池冉知道,绝不仅是公寓那么简单。
饶是有心里准备,虞池冉看着面前‘盛天华府’四个大字,默了默。
这套房产有名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在外提起这四个字,所有人都会默认你非富即贵。
相当于是一种另类的身份象征了。
“这是你的房子,自己打开吧。”池琼声将公寓门卡等一串东西统统交给了虞池冉,“别拒绝,是爷爷早就给你准备好的,要不是……”
池琼声没说下去,担忧地看着虞池冉,生怕自己提起了表妹的伤心事。反倒是虞池冉并不在意,拍了拍她的手:“等外公气消了些,我再去找他认错。”
转动扶手,打开了房门。
公寓内布置的很是妥帖,一切都是按照虞池冉的审美准备的,她甚至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泰迪玩偶。
箱子里放着的那个有些老旧的玩偶,也是虞池冉已经离世的外婆送的。
池琼声让人帮忙把东西放了上来,见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趁机揉了把虞池冉的头。
“冉冉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啦。”
虞池冉将她送到门口,在池琼声即将转身离去时,忽然抱住了她。
“……谢谢姐姐。”
声音软绵绵的,再也没有曾经在外人面前刻意伪装出的坚强完美。
池琼声享受来自妹妹的撒娇,心软得一塌糊涂。
出了门,她就接到了池晏的电话。
“怎么样?”
池琼声沉默了一下,略带遗憾:“真的不能把那个王八蛋打一段吗?”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配合上池晏查到的那些事,池琼声几乎已经想象到虞池冉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本以为是曾经亲近的小表妹被虞德成教的和他们离了心,老爷子又倔,见虞池冉连生日也不来,便令大家都不许管她。
池晏到底心软,偶尔会给傅家施压,只是到底也被虞池冉的冷漠伤到,总归是关系淡淡。
没想到,傅家和虞家居然敢背着他们,将人欺负成这样!
“欺人太甚。”
姐弟二人万万没想到,欺人太甚的不止如此,更有其他。
在公寓起来,虞池冉看着窗外的晴朗天气,心情都变得明快。
准备好一切文件的虞池冉打算吃点东西,就找傅昭玄,主动要求离婚。
她刚刚在一家西餐店点了份brunch,就接到了傅昭玄助理的电话。
“虞小姐,请问您现在在哪里?我去接您。”
“接我?”虞池冉微愣,迅速反问,“怎么突然要来接我?”
“今天是傅少的生日。”对面的助理似乎感觉奇怪,但还是彬彬有礼,“我们接您去越扬大厦,参加派对。”
虞池冉后知后觉地看了下日期,十月二十一,还真是傅昭玄的生日。
若放在以前,虞池冉一定是早就开始准备,要给傅昭玄一个惊喜,但是这几天因为‘离婚’一事,忙昏了头,一点也没想起他的生日。
这样也好。
这纸离婚协议,应该是自己这么多年,送得最合他心意的生日礼物。
“行,那你让傅昭玄别等我了,我现在离你们位置比较远,来回可能会费些时间。”
挂了电话的虞池冉觉得自己真是无比贴心,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摆脱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她的心情好到了极致。
然而在外人看来,她简直是在炫耀。
藏在暗中的小雅见到虞池冉后,已经觉得她十分眼熟,加之又从她口中听见了‘傅昭玄’三个字,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小雅是傅昭玄和虞安澜的cp粉,之前就有老粉在群里爆料,说有个企图攀富贵的外围女在缠着傅少,就是曾经晚宴上的绿裙美人。
那个老粉发了很多图片佐证,加之前几天还有人在西餐厅偶遇傅昭玄和虞安澜,小雅已经深信不疑他们是一对。
而在她眼里,虞池冉就是一个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第三者都该去死!!!
刚经历过感情背叛的小雅越想越气,操纵着自己的车,逆向行驶,狠狠地撞上了那辆黑色宾利!
‘嘭’得一声巨响,大众撞上宾利,宾利几乎避无可避,车身瞬间凹陷,冲入了绿化带中,大众也没好到哪儿去,车头都开始冒烟。
这样仿佛电影中的场景,惊得两旁别的车主都快吓破了胆。
我!这样级别的碰撞,就算人没死,也该有心理阴影了吧!
……
其实车内的虞池冉到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害怕。
在车撞过来的一瞬间,她反而极其冷静,整个人仿佛飘荡在上空,脑中有几个画面飞逝而过。
一些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的画面。
未曾分开的一家三口在公园看烟火,小小的她坐在虞父的脖子上,看着金色的烟火瞬间绽放,而后又消逝于空中。
外婆还在时,总是唠叨她吃得太少,表姐池琼声帮她打掩护,说她吃了饭,结果被外公拆穿,两人一起被罚。
还有池晏,为了掩盖虞池冉偷吃糖,又不会说谎,梗着头说是自己吃的,被舅舅笑骂‘你有几斤几两还敢骗你老子’。
……
曾经的回忆太多太多,幼时的虞池冉太幸福,以至于每每回忆,都成了一种悲哀。
脑子里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一个冷淡旁观,仿佛要看看自己还能想起什么。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玫瑰园。
那时的虞池冉因为受刺激过大而失明,而虞安澜同样被绑架,受了不小的刺激,虞父思量再三,决定将虞池冉交给池家。
分明该看不见的,然而在幻想中,虞池冉又看见了很多东西。
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盛放着的玫瑰,看见了漫天黑夜都缀上了繁星,月色温柔笼罩着夜幕,几乎要将星河拉入凡间。
一切的美好似都在向她奔涌而来。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虞池冉的面前。
他的掌心上有一朵盛放的玫瑰。
虞池冉下意识抬头,想要看清楚——
居然是谢斐遇的脸!
……
虞池冉直接被自己的梦吓醒。
“冉冉醒了?!”
池琼声最先发现,她见虞池冉像是打算起身,急忙将她摁住,摁铃叫了医生,一阵兵荒马乱后,医生宣布了结果。
总而言之,人没大事,目前一切正常,但有轻微脑震荡和局部擦伤,建议继续留院观察一至两个礼拜。
虞池冉被护士喂了口水,舔舔嘴唇,看向了池琼声。
“姐,我车上的离婚协议还在吗?”
池琼声:“……”
她万万没想到虞池冉醒来后,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池琼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
“你给我好好养伤,伤好之前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虞池冉也知道自己太迫切了些,但她确实等不及了。
“真的很急。”
“再急能比养伤重要吗?!”池琼声终于还是暴躁了,气得跺脚,“得亏那个开大众的是初犯,撞完后自己傻了,冲进了绿化带里,没反应过来撞第二次,否则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知道。”
虞池冉试着抬起手想要安抚池琼声,但她身体乏力,抬手的动作颤颤巍巍,把池琼声吓得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将她的手按住。
“好好说话,别动手。”
病房内的氛围缓和了下来。
池琼声叹了口气:“冉冉……”
虞池冉抬眸,幽幽道:“要是再撞第二次,我就死了,死不瞑目,表姐知道为什么吗?”
池琼声被‘死不瞑目’四个字吓到,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虞池冉慢吞吞地补充。
“——因为我还没和傅昭玄离婚啊。”
池琼声被她噎得梗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虞池冉性格变了些许,带上了幼时的调皮狡黠。
她‘呸呸呸’了半天,说不过虞池冉,丢下句‘你给我躺着休息’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等池琼声走后,虞池冉躺在病床上,忽然轻轻笑了出声。
活着真好。
她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忽然开始想象。
母亲当年车祸的一瞬间,会想到什么呢?
虞池冉试着带入,发现脑中只剩下两个大字。
离婚。
在生死面前,什么爱恨纠葛,什么亲戚关系,什么脸面仪态——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只要人能活着,没有束缚、快快乐乐地活着,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虞池冉想着想着,身体的疲惫袭来,困倦侵蚀了思维,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病房里的人睡了,病房外的人犹在忙碌。
池晏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车水马龙,人流奔腾不息。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他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站在他面前俊美斯文的青年身上,态度冷漠至极。
倒不是针对谢斐遇,而是因为虞池冉刚刚车祸,池晏现在看到傅家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车祸的事情很好调查,那个撞人的女孩也吓得不轻,醒来后问了几句就情绪崩溃,大喊‘小三该死’还被路人拍到,警\\察借机询问,便得出了前因后果。
虞安澜、傅昭玄。
这两人已经彻底登上了池晏的名单,他当即不再犹豫,当即透出口风,封杀虞安澜。
他也没想到,在此之前,居然有人比他还快了一步。
池晏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他是知道自己生气冷脸的样子有多吓人的,连他的亲生姐姐都被吓到过,但谢斐遇却仍是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那些文件。
与传言中温和软弱的形象完全不同。
是个狠角色。
“我与傅家同样有嫌隙,我姓谢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可能是障眼法。”
见池晏面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谢斐遇抬手,摘下了眼镜。
青年再次开口,嘴角没有带笑。
“我的母亲被傅家逼出了抑郁症,跳楼了。”
“她跳楼前想拉着我,被我挣扎着躲开了。”
“我当时身体有些毛病,发不出声音,叫不了人,只能拼命弄碎了一块玻璃,耳后被玻璃划出了一道伤疤。”
谢斐遇的口气很平淡,连说起母亲跳楼都没有丝毫波澜,唯独眼中掠过嘲弄,凉薄到令人心惊。
他侧过脸,耳根至脖颈处有一道黑色纹身。
细看,能辨出底下的疤痕。
“这是傅家的丑闻,他们拼命掩盖。但无论如何,只要在这世间发生过的事情,就不可能了无痕迹,池总可以去查。”
没有人会愿意透露出这么难堪的事情,何况谢斐遇本身也是带着诚意而来。
池晏看着桌上那一堆赤\\裸\\裸的文件,态度略微缓和了些:“你的目的。”
没有目的。
目的是让你的妹妹能开心些。
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说出口,否则谢斐遇毫不怀疑池晏会动手,直接从八十多层的楼将他扔出去。HΤτPS://wωw.hLxS玖.còΜ/
倒不是谢斐遇打不过,而是面前这位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绝不能轻易得罪。
这么一想,谢斐遇觉得自己的态度还能更好些。
“目的是傅家,我的仇人与池总一致。”
谢斐遇垂眸,重新带上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
*
池琼声终究没有拗过虞池冉,在她住院的第三天为她带来了新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
第四天,傅昭玄终于被放入了病房。
鼻尖缭绕着消毒水的味道,傅昭玄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虞池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
心脏骤然收缩,随后慌张地跳动,恨不得越出胸膛,证明给旁人看,它是为谁而动。
下一秒,傅昭玄看见虞池冉笑了。
在这一瞬间,生日宴她迟迟不到的烦闷,得知车祸时的惶恐,赶来医院却被池家拦下的躁动、看见她身穿病服躺下床上的痛苦——
所有的不安,彻底消失。
傅昭玄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爱上虞池冉了。
在所有名为‘家’的构成里,她才是不可缺少的那部分。
病床上,虞池冉看着傅昭玄,忽然觉得可笑。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被无数人追捧、趋之若鹜的傅氏太子爷,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斑斑驳驳地落在了两人之间,像是拼了命地画出一条线,逼得两人必须泾渭分明。
“傅昭玄。”
傅昭玄立即更靠近了一些,像是听到主人召唤的狗,甚至主动单膝跪在了床边,握住了虞池冉的手指。
十指紧扣,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虞池冉也没抽出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美如斯的男人,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细看之下,她发现自己早已想不起,当初爱他是种怎样的感觉了。
虞池冉动了动手腕,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拨开了傅昭玄的手指。
“冉冉?”
傅昭玄疑惑抬头,不解地望向了虞池冉。
他叫了她的小名,用着从未有过的亲昵口吻。
虞池冉内心毫无波动,唯独觉得有些恶心。
大概是看自己和池家关系缓和,又开始算计什么了。
在抽|出自己的手指后,虞池冉终于开口:“傅昭玄。”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立即抬头。
“我们离婚吧。”
-
傅昭玄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脑中嗡嗡作响,像极了当初听见虞池冉车祸消息时的惊惶茫然。他分明清晰地听见了从她口中吐出的字句,偏偏无法将这几个字组合到一起。
这句话反复在傅昭玄脑中回荡,半晌后,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虞池冉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虞池冉,你在说什么笑话?”傅昭玄急急开口,而后缓和了语气,“你太累了,冉冉,你需要休息——”
“多谢关心,我这几天睡得挺好的。”虞池冉打断了傅昭玄无用的关怀,再一次重复,“傅昭玄,我真的想好了,离婚吧。”
这一次傅昭玄彻底听清了,但只觉得荒诞,他甚至快被气笑了。
站直了身体,傅昭玄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池冉,一言不发。
又是这样,只要他生气就开始冷暴力,永远让自己去猜他的心思。
“每一次你生气,都是我服软,去揣摩你的心思,而你只需要调整好心情,顺势而下。”
虞池冉嗤笑,直直看向傅昭玄,将他看得无措,又无从辩驳,只能徒劳地喊着她的名字:“冉冉……”
“傅昭玄,这一次,我不想再猜了。”
虞池冉撑着床板起身,费力从左手边抽屉里抽出一纸文件,手指一抖,扔在了傅昭玄的脚边。
“离婚协议我已经准备好了,反正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不多,和平离婚,谁也不会难看。”
傅昭玄弯下身,捡起地上的那纸离婚协议。
或许是因为弯着身的缘故,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你要离婚……”
“你凭什么和我离婚——虞池冉,你凭什么。”
傅昭玄重新冷静下来,他扫了一眼离婚协议,笑了出声。
说离婚就离婚?
无论是她,还是虞家,甚至带上池家,都没有这个资本。
他无从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说,傅昭玄下意识认为虚无缥缈的感情一文不值,还不如那些肉见可见的好处。
再次开口时,傅昭玄的口气变得轻柔,带着几分诱导和威胁。
“作为我的未婚妻,作为傅家的儿媳,你获得的好处实在太多了——虞池冉,你享受了这么多年,真的甘愿归于平庸吗?”
来了来了,开始威逼利诱了。
虞池冉早就猜到会是如此,她故意装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说得很有道理。”就在身侧男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时,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再次温温柔柔地开口。
“但我早就冷静过了,傅昭玄,我越冷静,发现自己越想离婚了。”
她说得轻巧,话语中带出了久违的肆意,让傅昭玄整个人怔在原地。
半晌,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以为傅虞两家的联姻是儿戏吗?”
“并非如此,所以我说了,关于离婚这件事,我冷静了很久,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做下了决定。”
虞池冉恶劣一笑,再次重复:“我要离婚,无论失去什么——”
“我、都、要、离、婚。”
离婚……离婚……离婚!
这个词如同魔咒缠绕在傅昭玄耳边,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太可笑了。
在他刚刚发现自己隐藏于心中的情感时,虞池冉就这么给了他致命一击。
傅昭玄试图开口挽回些什么,可又偏偏无法发出声音。
从来都是他被众星拱月,从来都是他挑挑拣拣,从来——
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两股巨大的力气在撕扯着傅昭玄的内心,他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低着头,无缘无故开始数起了地板上的裂缝条纹。
好似这样就能逃避些什么。
病房的气氛重归于寂静,令人窒息的沉默能让每一个推门而入的人屏住呼吸。
池琼声从病房外偷偷看了一眼,觉得现在的情形十分微妙。
躺在床上的女人无比悠闲,甚至有空喝了口热茶,要不是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倒是比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人看起来还要健康。
反而是傅昭玄,惨白着脸,被衬得好似大病一场。
若是让旁人看见,怕不是要以为傅昭玄是个痴情种,虞池冉才是那个负心人。
见虞池冉保持沉默,悠哉悠哉地抿了口茶,傅昭玄乌黑色的瞳孔亮得吓人,里面充斥着狼狈的愤怒,以及被愤怒包裹遮掩的惶恐。
他在害怕。
至于怕什么,傅昭玄不愿细想。
片刻后,傅昭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虞池冉,声音有些沙哑,掺杂着被他死死克制住的情绪。
“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
虞池冉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她仰起头,碎发从她颊边滑落,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惊讶。
随后她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掩饰的笑。
不像曾经那样完美优雅,连嘴角的弧度都算计的精确,而是肆意快活的,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娇艳的味道。
她再也不会为了讨好某个人,而去试图改变自己了。
“做你的未婚妻,我连穿喜欢的裙子都不行。”
“私下可以。”
“笑容的弧度也有人控制。”
“我可以保证没有人再说闲话。”
“那虞安澜呢?”
骤然听见这个人名,傅昭玄怔忪,虞池冉嗤笑,再不掩饰自己的嘲弄。
“处于某些众所周知的秘密,我和虞安澜注定无法友好相处,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想遮掩。”
虞池冉伸出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开始为自己寻找借口的傅昭玄。
她敏锐地捕捉到傅昭玄听见自己提起虞安澜时,突然的愣神,虞池冉看准机会,再接再厉。
“这次的车祸原因,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说不准下次见面,我就会送虞安澜一个巴掌。”
“冉冉!”
“反正傅少也不喜欢我,离婚之后,我们两个一刀两断,我也绝不再去烦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虞池冉一口气说完,逻辑通畅,心里舒服极了。
她期待地看着傅昭玄,恨不得他当场点头。
如果傅昭玄愿意,哪怕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虞池冉哪怕让人抬着,也要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态度坚决,没有丝毫流连,满怀期待。
傅昭玄看着这样的虞池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反驳。
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她分明该是孱弱的、无助的、甚至是毫无生机和活力的,可虞池冉偏偏和所有人的想法都反着来。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傅昭玄刚进门时看到的那样虚弱,但她的眼睛无比明亮,闪动着惊人的光芒。
尤其在提及到‘离婚’时。
她在期待。
期待拜托过去的一切,摆脱那些束缚,摆脱……自己。
傅昭玄忽然意识到,病床上的女人是真的很想离婚,这股强烈的意愿甚至让她短暂忘却了身体上带来的痛苦。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情跟着压抑烦躁,唯有虞池冉的口吻依旧轻快。
傅昭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看,用力地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撕成两半。
“我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傅昭玄将废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转身离去。
脚步匆忙,连背影都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直等在门外的池琼声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就见傅昭玄面色难堪地出门,连背影都显得怒气冲冲。
目睹了全程的池琼声深感莫名。
分明是他傅昭玄做了这么多奇葩事儿,现在冉冉躺在医院,还好意思摆脸色?
就连这几天来医院,八成也是做给傅家那两个老东西看的吧?
生怕虞池冉被傅昭玄气出个好歹,池琼声赶忙推门而入,见到病床上的女人嘴角噙着笑,才终于放下心来。
“离婚了?”
“还没离成。”
虞池冉从床上下来,指了指垃圾桶。
“他把东西撕了。”
“撕了?”池琼声‘啧’了一声,“还挺暴躁——所以他不想离婚?”
虞池冉耸耸肩,表示并不清楚。
若是傅昭玄打定主意不离婚,那还真要费些波折,但池琼声并不打算说出来让虞池冉担心。
等日头落下了些,池琼声见虞池冉恢复的还不错,拿出了轮椅,打算推她去小花园逛逛。
说句实话,池琼声费了一下午,绞尽脑汁也想不透,为什么傅昭玄不愿意离婚。
从他之前那些表现来看,他分明也不喜欢冉冉,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难道……
“因为傅家?”池琼声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她越想越觉得准确,“毕竟傅家那个老……老夫人挺喜欢你的,而且傅家家大业大,虽然傅昭玄看似是个‘太子爷’,但他毕竟还有个弟弟,要想上位,还需要池、虞两家支持?”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身边有几个老年人结伴而行。
对于傅昭玄的想法,虞池冉自觉能猜到一些,无非是觉得‘离婚’被自己提出,让他丢了颜面罢了。
两人没有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随意聊了些时尚八卦,后来林一茜也来了医院,顺手还带来了自家的狗子。
“喏,怕你无聊,带狗子来给你玩玩。”
她家的狗子是一只金毛,曾经是导盲犬,林一茜家是在它退休后领养的。
这间医院是私人医院,小花园很开阔,只要栓绳,并有许可证,是可以允许犬类进入的。
虞池冉一直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惜条件不允许,没有养过。
现在难得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那只金毛也乖顺,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乖乖地趴在虞池冉脚旁,任由她顺毛。
虞池冉越看越可爱,给它拍了好几张照片打算发朋友圈,然而还不等她发出,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了来电人‘傅昭玄’三个字,虞池冉毫不迟疑地摁下了拒绝接通。
再打,再摁。
现阶段婚没离成,虞池冉还不能直接将傅昭玄拉黑。
“冉冉?”林一茜疑惑道,“谁呀?这么能折腾。”
池琼声去那今日的测评表了,因此虞池冉身边只有林一茜陪着。
“没什么大事。”虞池冉耸耸肩,“一个不太熟的人。”
-虞池冉,你在干什么?
-接电话
虞池冉揣测了一下傅昭玄发来这两条消息的目的,大概是回过头越想越气,所以想和她打电话掰扯一番。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理他?
几次三番的动静,已让趴在虞池冉脚边快要睡着的金毛惊醒,虞池冉见它努力睁开眼,却又不自觉耷拉下眼皮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宝贝快睡,没事的。”
她柔声安慰,在傅昭玄打来第七个电话时,烦躁接起,语气冰冷:“不好意思,我的狗睡了,请不要打扰。”
说完,立即挂断。
傅昭玄:……
“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女人就爱听好话,稍微放低点身段,她们立刻就会扑上来。”
徐睿靠在包厢沙发上,拿着调酒师刚调好的玛格丽特,调笑道,“现在好了,嫂子终于接电话乐,说了什么?”
傅昭玄脸色难看至极:“她说,狗睡了,让我不要打扰。”
徐睿愣在原地,心中疯狂‘卧槽’。
人在医院,哪里来的狗!
兵不血刃,嫂子是个狠人啊!
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看着傅昭玄一杯又一杯地灌酒。
傅昭玄终于体会到了曾经虞池冉被他敷衍时的痛苦。
心像是被人用针细细密密地扎成了刺猬,不□□堵得慌,□□必定鲜血淋漓。
哪怕知道一切都是欺瞒与虚假,也宁愿呆在幻想的象牙塔中不肯踏出一步,告诉自己‘还来得及’。
陷入感情的人总是如此,企图用自欺欺人的谎言,获得些许慰藉。
就像现在,傅昭玄分明知道医院里不可能有狗,却愿意相信在自己打电话时,虞池冉的脚边真的趴着一条昏昏欲睡的忠犬。
……
另一边,虞池冉刚想发朋友圈,就接到了谢斐遇的微信。
-身体好些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q版哈利波特挥着魔法棒的表情包。
-很好,不用
虞池冉发完后,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冷漠。
人家毕竟也是在关心自己,更何况从头至尾,谢斐遇都没做什么坏事。
她想了想,将相册里拍的金毛图片发了过去。
-我朋友的狗,今天带来了!超可爱!
配送了一个海豹鼓掌的表情。
……
祁景扬看着谢斐遇脸上的温柔神情,‘嘶’了一声,莫名有些牙酸。
这家伙有多会坑人,祁景扬是知道的。
谢斐遇把国外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还能不露声色的回国收拾傅家,光是这份胆魄能力,就不是一半人能做到的。
而论起手段心机算计,他们这一辈中,再没有人能与谢斐遇相提并论。
啧,也不知道哪位女菩萨能普度众生,收了这笑面阎王。
就在祁景扬思绪漫天飞时,他发现这个善于玩弄人心的家伙放下了手机,眼中温柔收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祁景扬被看得寒毛倒立,立即开始反思三连:“怎么了?奥港那边出问题了?还是我负责的地方有了纰漏不能收网?哦,难道是王家——”
“都不是。”谢斐遇打断他,挽起手上袖口,不紧不慢道,“祁景扬,你有狗吗?”
顿了顿,谢斐遇抬眸,上下打量了祁景扬几秒,轻咳一声:“不要哈士奇。”
祁景扬:“……?”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众生皆苦派大星的温柔蚕食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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