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里,三年前的果冻才知道,原来三角梅不只是花盆里那纤弱的一根斜桠,也能漫天遍野里成树成林。
三角梅的尽头,是一叠一叠的石阶,拾阶而上,那如同细口瓶一样的村落布图徐徐展开,就像是打开了木质瓶塞,香味渐渐描绘有了轮廓和眉目,阳光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溶进果冻的眼里,树与花的边影、屋檐飞角的棱都被照得透亮起来。
城中村里除了房顶就是树盖,熙熙攘攘,俯瞰几乎不见小径。而不知为何,这个村子里种的,都是桐树,现在并不是花开最盛之时,但也未见凋败之色,就像是果酒,不烈不寡。
果冻特别喜欢此时的桐花村落,香气幽然,神清气爽,恰到好处。
这便是果冻的小习惯了,她心情不好时便喜欢去商场,看商品陈列整齐、名目繁多,在不给人逼仄之感的大超市里推着购物车闲逛,挑挑拣拣,逛完之后便觉得心情好多了,估摸着跟看花看叶是一个道理。
她算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村民也常看见她,这个小姑娘常在树下拍花拍枝叶,大日头的时候,坐在树下看素描本上的阳光和影子,即便是大雨天也不歇,她喜欢撑伞看树木湿润的模样,草木的野香像是被热水冲泡后的冲剂一样被稀释得到处都是,萦绕鼻尖。
她照例围着村落走了几圈,耳朵里塞着歌,唱着那首孙燕姿的《我怀念的》,不知听到了哪句。
或许是那句,狼狈比失去难受,或许是那句,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果冻慢慢的蹲在树下,眼睛红了半圈。
她失恋了。
秦越冉的分手语气简直算得上诚恳,他即将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比赛,甚至推掉了很多条件优渥的工作邀请,临近毕业,远赴外省,异地太累又不现实,为了果冻着想,干脆一拍两散,一别两宽,两袖清风。
果冻听着语音框里秦越冉的机械音,感觉他像是把石头说成了二氧化硅,把自己说成了灵长类,然后把分手说成了毕业。
他说得孤注一掷,非此不可。
但果冻明白,他不过是在给自己的分手理由加砝码,他越郑重其事,越发显得这段感情薄凉易冷。
可也奇怪,纵然她当时心乱如麻,可她还是稳着手,点击了确认键,回复了他,好。
她愣在原地,脑袋却从《分手快乐》想到了《成全》和《体面》,几乎想出了一组分手歌单。
她记得小时候五体不勤,母亲唤她削土豆,她一个不小心,削掉了左手小拇指的指尖,意外的是,刚开始她并不觉得痛,等到伤口血流不止,母亲喂她云南白药的小红丸,又外敷了止血药,她才感觉到了指尖的尖锐的、细微的、并不让人难受的疼痛。
可现在,哪里有什么良药可医?
临近毕业,分手、招聘、租房这三个词的频率直线上升。
果冻心底难过,抬头瞥见了村头公告栏上的租房启事,她想了想,用手机拍了下来。
舍友们已经陆陆续续找好了去处,不久后,宿舍便会人走榻空,各奔西东,宿舍群里的对话条也逐日少了下去,果冻早就说好了最后一个人走,她要凑齐宿舍的八把钥匙。
拿着相机对着宿舍门号拍了又拍,照片出来的效果并不好,毕竟照片里仅是一个数字,对于果冻而言,是最灿烂的四年。
她搬进了桐花村。
桐花味甘性寒,白花绿叶,或许是心情使然,绿白相间里,有种异样的洒脱。
而高中的西街,恰好也种满了桐树,果冻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高中毕业领取录取通知书时的场景。
她当时的心情……终于解脱了吧,她满脑子想着的是象牙塔里自由自在、无人拘束的生活!
果冻在桐花村熟悉的小径上走着,耳畔传来一声擦咔声,循声看去,是几个游客。
想当年也是这样,雀跃不已的她耳边也是这样的咔嚓声,像是老鼠小心翼翼啃咬饼干,那是相机定格的声音,是一个少年,果冻虽然知道他,不过对于对方,自己应该只是沧海一粟,不过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样的巧合。
果冻环看四周,发现她站在十字街口,身后就是一棵茂盛的桐花树,枝桠横生,花叶相映,树的相依是一杆旧式的电线杆,透着古朴而茂盛的风景。HttpS://WWW.hLχS㈨.CōΜ/
果然……她不小心走进了别人的相框里,比起那时她欢快得像只鸽子一样蹦跶上了公交车,这次,她轻轻一笑,有种听到别人最喜欢的书名和自己一致的感受。
她第一次路过这里,是因为兼职回校打盹坐过了站。
远远看着,青山半腰的村落青绿葱翠白花点点,饱满得仿佛逸出的一钗碧玉环饰,也似倾斜得快要溢出的一尊青铜酒爵。
只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惊鸿一瞥,下自成蹊,而近处看,那鼻尖逸动的香气、疏影筛落斜阳落地成尘、碾落成泥斑驳色、一钗断枝独花开……朋友圈里满是这个村子不同风情的别样生姿。
打开窗,幽然若蝶的桐花香气透进来,停憩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些东西的影子隐蔽在桐花树底下,只露出一鳞半爪,像是记忆里的苍耳被风刮远,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水底浮出了水面。
果冻的楼下是一个小吃店兼快递点,当时租房时房东就提到过——楼下是一个小吃店,营业到晚上十二点,老板是个四好青年,小姑娘一个人晚上回家也安全。
这虽然也是她敲定住所的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住的地方开窗便就是那个十字街口,十字街口桐花秀立,与老家有几分相似。
她以为自己对那个地方没有什么留恋,但越走远,越觉得家乡的空气熨帖,仿佛家乡的一切都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一样,有着特殊的印记。
窗外的蓝色天空如俄罗斯方块一样不断叠加变深,暮色四合,连那桐花香仿佛也收敛了几分。
这一觉踏实,果冻是被牛肉饼的香气给勾醒的,她被这味道牢牢攫住,脑袋里重复着油皮酥脆、内馅多汁的口感,她差点把漱口水给咽下去。
小快步走下楼梯,小吃店坐满了客人,他们大多拨弄着手机或者埋头囫囵的吃着,店里的黑灰条纹的小猫懒洋洋的躺在檐下。
果冻摁了摁肚子,端正了姿态,放缓了脚步。
吧台贴着白色瓷砖,下面是灰色的泥坯色,吧台上面挂着手绘菜单,书法写的菜品,字骨立肉满,十分端正,站在吧台可以清楚看见厨房,使用的多是玻璃或者不锈钢器具。店里的桌椅用的是金属材料,边上喷着灰色的漆,迎客的一面全部使用玻璃材质的门墙,客人可以直观的看到外面的花荫树影。
嗯……怎么说呢,这就是传说中的性冷淡风吧。
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在忙活,他背对着果冻,果冻看到他微微翻起的灰色衬衫领子和青色围裙白色细绳,他有些瘦,衬衫隐隐透着背脊的轮廓,有些二次元的可爱。
她也不打扰他的忙碌,安静的仰头看悬挂的大大的菜单,牛肉饼、羊肉粉、全麦面包……这些根本不该出现在同一张菜单上的东西混搭在果冻面前,居然全部都是她喜欢的!
她惊喜异常,仿佛开奖号与她手中的号码牌别无二致。
“老板,我要一份羊肉粉、牛肉饼和全麦面包。”果冻大包大揽,觉得自己吃可以一餐三顿。
男生转过头来,看见果冻,瞳孔波光一闪,是被窗外的阳光逃到了眼睛里。
“好。”
在热气腾腾的食物的烟雾里,果冻后知后觉的觉得,这个男生,似曾相识。
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怎么会呢!
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可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初三前他是个令老师头疼的重度偏科生,理科可以拿满分,文科却吊车尾,而在初二的暑假过后,他神奇般的将文科赶超了上来,瞬间冲上了全校前三的排名榜,从此成为了一个传说,为此每次考前任课老师们就会把他拎出来,奉劝大家临时抱个佛脚,万一天降狗屎……了呢。
果冻虽然曾拿过语文满分,但对于这种理科总分只跟满分差个位数、文科上中水平的超级尖子生,仿佛星火对烈日,见之失色。
不仅如此,那个清秀的少年,在他们高考后还大火了一阵,听说有人在高考前专程问他数学大题,这位大神随意拿出习题册翻到一页,说这个重点可以多看看,没想到那一页中的一道题与当年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相差不远,如此功力立即被奉上神坛。
后来很多学弟学妹千方百计想要找到这位神乎其神的师兄押题,甚至惊动了高中教导主任,每年亲自请他回母校为学弟学妹演讲指导。
神人如此,怎么会屈居在这么一个小城中村里呢。
她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先上来的是全麦面包和牛肉饼,全麦面包上饱满的谷物颗粒和松软的面包片糅杂在一起,面包片绵软,几乎入口即化,谷物颗粒香脆,好吃又管饱。而牛肉饼更是分量十足、内里肉质鲜嫩多汁,皮尤其酥脆焦香,整体微辣,对足了果冻的胃口。
等到羊肉粉上来的时候,果冻眼睛都直了,羊肉粉里的羊杂量多,粉条清滑,汤底味重而不油腻,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果冻自己加了不少蒜蓉、胡椒粉,吃下去果然胃饱腹暖,别有一种充实感。
有什么能比吃一顿心满意足的早餐更重要的呢……嗯,大概是上班吧……
果冻从十二月底开始在一家动漫公司当编剧助理,每天大多是整理动画相关类型的资料,果冻擅长文字工作也喜欢动漫,工作内容都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并不吃力,吃力的更多的是工作内容之外,再加上现在是实习期,工作薪酬低,工业园区的外卖贵得惊人,果冻常常入不敷出,果冻打包了几份饼干和一袋面包作为自己的干粮。
剧本讨论会,总经理挨个听着员工对剧本的意见,气氛很是热烈。
果冻不免想起了自己的面试,面试分为两轮,第一轮是直属上司就专业和能力问题进行面试,第二轮面试是总经理就职业规划等方面进行面试。
“你为什么想来应聘这个职位?”
“因为我很喜欢故事,从小家里有很多故事书,《地毯下的灰尘》、《狐狸列侬》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故事,我的家乡是桂林市全州县,建唐显宋‘楚南第一名刹’湘山寺全真法师和苦瓜和尚、谢济世打马而过背出长街两侧家家户户的门联、南明永历帝曾想设全州为帝都以至于天湖底下有了皇帝大殿的传闻、高丽国王曾送妙明塔金轮相顶——一种晚上能发光的夜明珠,现在的全州和韩国全州有几处景点同名……这些对我来说都非常有趣。”
总经理纹丝不动,他掀开茶盖,悠悠的香气四溢,他慢条斯理:“其实我也是全州人。”
果冻瞬间闭嘴,像一只被抓住嘴的小麻雀,她的内心一言难尽,莫名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丢脸感。
当时和果冻一起面试的男孩穿得特别正式,不是一般的西装革履,是那种杂质封面上才能看到的西装背心和袖箍,他收拾得一尘不染、光彩照人,像是一座移动的华丽城堡,反观果冻她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四生,衬衫牛仔裤小白鞋,一股子象牙塔的学生气——连她舍长都说,她这副打扮不像是去面试的,而像是去兼职的。
最后面试结束,留下来的是果冻。
“实习期三个月,实习工资是一千二,如果表现得好可以提前转正。”总经理如是说。
“好的。”果冻摩拳擦掌。
虽然每次想到“摩拳擦掌”四个字,果冻脑袋里面都会想到苍蝇君摩擦前肢的样子,莫名有点萌。
果冻隶属于创作部,这家公司有财务部、人事行政部、动画后期组、创作部和国际发行部。
单独的办公电脑桌椅,配备有小文件架、印有公司logo的笔记本和文具、小盆栽,动画海报、数位板、人偶模型……动漫公司独具的二次元气息,让初出茅庐的果冻觉得新奇。
她的直属上司是一个北方人,微胖,笑起来有些像弥勒佛,不笑的时候会显得有些严厉,她常常带着一顶黑色礼服帽子,就是《移动城堡的哈尔》里魔女的那一顶。
剧本讨论会分为内部讨论和外部讨论,内部讨论是单独创作组的内部讨论,外部讨论是整个公司的头脑风暴。每次内部讨论,果冻除了参与讨论外,还要负责记录、整理成书面的大纲和梗概。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果冻考虑到工作性质,专门买了一支录音笔,等到下班之后,就可以整理音频,边听边处理成电子文字版。
内部讨论的场景往往是这样:总经理办公室内,总经理在茶桌前一番行云流水的茶艺,果冻不懂茶,喝不出什么回甘之类的,那茶微苦,价格金贵,之后,直属上司便会主动给总经理点烟,两人云里雾里,称这样比较有灵感。
果冻不抽烟,抽烟并不能让她觉得有所谓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冷艳感,烟草给她的感觉远远比不上薄荷给的感受独特……
直属上司是一个健谈的人,看上去经验老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这种能量命名,这样不论是书面语言还是观众接受台词概念都会比较容易,有助于理解剧情……”
“这个剧情从3D的角度上来说,是存在漏洞的,我大概拿纸折个模型直观说一下。”
“这个动画编剧群还不错,里面有一些大神我们可以邀请他们一同参与创作,说不定有点睛之笔……”
……
除了剧本内容,他们偶尔也会聊一些题外话,比如外包、配音、动画平台、漫展,对于果冻而言,就像是一下子扑腾进了真实的社会运作机器,连齿轮和链条都真实可触。
内部讨论常常会持续很长时间,就比如现在,果冻看了一眼手机时间,除了吃饭时间,他们从下午三点已经持续到了凌晨一点了……这家公司实行的是满八小时制,也就是说不论你早上几点来,只要打卡时间足够八小时就可以了,所以动画组经常是中午到,晚上□□点下班。
果冻打了一个哈欠,她脑洞虽大,但编剧经验少,提出的想法大多被否决掉了,她时常处于一个被动记录状态,并且有些东西时常连概念也没有,光有一个读音,好在有录音笔记录,果冻可以私下再去寻找相关资料做功课。
等到正式下班打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好吧……加班八小时,明天彻底不用上班了……果冻内心喜忧参半。
总经理开车一一送果冻等人回家,果冻住的地方最近,所以第一个被放下车,凌晨三点,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已经安睡了,果冻此时的脑袋就像是开盖放了三天的胶水,已经固化了。
城中村里是有路灯的,但多数被蜘蛛网什么的给糊住了,像极了暴雨前夜的月亮,模糊的、被拉长的光影层层叠叠,果冻又困又饿,四周过于安静清冷,她有些心慌,但也只能故作镇定。
毕业后这种“只能逞强”的心情便越发强烈起来,开始习惯空无一人,开始习惯泯然众人,开始习惯自负盈亏,别无选择。
她快步走着,快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看到枝叶间透进来的璀璨光亮,那家小吃店竟然还没有打烊,那一盏橘红色的灯,透过几净窗明的玻璃蔓延开来,仿佛茫茫沙漠里一束纤弱的花。
果冻的心安定下来,被熨帖得妥当。
谢谢啦!果冻站在楼下,轻声说道,尽管无人知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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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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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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