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教在城中的治所一夕之间被查封,然不到半月,就改头换面易了新主。钱易摘了胡须,褪下道袍,擎一把紫金壶,眉开眼笑地站在门前招呼客人。
“东家。”一个伙计赶上前来。钱易没应他,而是先乐呵呵地将两位客人送出门外,这才回身道:“怎么?”
伙计低声:“西院里有事。”
“知道了。”
他回身入店一路笑脸盈盈,穿堂走入那半阶精舍之中。推窗,窗下一径林荫小路曲曲转转。钱易拿出怀中面具覆上,走入窄小木门,明楼在望。
“她是你的夫人啊!啊!!”
脚刚贴上门槛,堂内就传来一声凄厉叫喊。他缓下步子,侧身静听。
“浇碧,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只听钱絮雪逼问道:“说,谁叫你喂她吃那药的?!”
浇碧声泪俱下:“为什么让别人碰她?你不得好死!!”
钱絮雪喝道:“钱易你进来!”
“宗主。”钱易忙不迭现身,心中暗暗叫苦。
钱絮雪一指浇碧:“叫你的人问。问不出来,拔你的舌头。”
浇碧状如疯癫,朝他大喊:“生出来定还是个死胎!钱影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
钱易连忙叫那两人将她拖走,领命而去。
“宗主。”青妊回禀道:“都吐出来了。”
“大夫看了?”
“看了。莫先生说是无碍,能保住。”青妊看一看他颈上骇人伤口:“宗主的伤?”
钱絮雪不耐道:“无事,你去照看她吧。”
“是。”
钱絮雪独坐在堂上,耳边还回荡着浇碧该死的赌咒,他恨得牙齿发颤,但想起女人的圆润肚皮,又轻轻笑了出来。两三步跑上楼去,难耐心中喜悦。
钱梨白听到动静飞快地藏起手上尖利之物,将手缩回袖中。
果然一个闷热的搂抱袭来:“哥哥。”
钱絮雪将他翻个身,手腕处的铁链发出“哗哗”响动。他将他摆成一个足够正式的姿势,握住他双肩:“哥哥有孩子了。”
钱梨白见他脖子上一条深长伤口还渗着血,便蹙起了眉,却终究没有做声。而孩子,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吗?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如果是,这便是造孽。将一个无辜的生命生在乱世,受苦难几十年而死去,他不能认同。只好无动于衷。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钱絮雪充耳不闻,自说自话道:“哥哥以前有孩子吗?我有一个儿子,如今大概能娶媳妇了。叫钱骓。”他没好气:“不过他跑了。等抓回来你瞧瞧,眼睛跟你像,比你还浅,”骄傲道:“长得可好了。”
说起钱骓,他其实不大着急。那不肖子不信自己是个老不死,等他哪天不得不信了,自然会回到灯雪湖,回到和他一样的人身边。他又不是等不起。
永远寂寞、永不可对人言的滋味,那小子还没尝过。而人是无法独自忍受这个的。
凡是活物,哪怕是飞禽走兽都有群体相依相傍。人,更是需要成群结党,相率而为的东西。单打独斗孤零零存于世间,便唯有走向灭亡。
“咝,干什么你!”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钱絮雪又掐了他一把。
梨白痛叫:“钱影你什么毛病!”这人爱掐他的肚脐。
他说:“肉头。”
钱梨白翻身躲开他,伸手:“给我解开。”
“不行,你总想跑。”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哥哥的孩子。”
梨白一怔:“我的孩子?”
钱絮雪似乎很高兴,道:“哥哥还记得当年我钱氏一支的风光吗?你那时已是族长。每逢羊峒山上祭祀,周围郡县的人就都赶来看你,北川、湔氐道、蚕陵,有一年居然还来了滑国的周人遗民,真不知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你和阿爸带着三十多人,划一条最大的舟在深深浅浅的翠海里穿行,把琉璃湖都搅碎了。那舟红得像血,你站在船艄上行祭,穿得祭衣也像血一样。”
他的手不自觉环上来,又去寻他的肚脐:“若是赶上雪,满山琼花玉树,雪舟红影。山上、寨子里都是人,举着火把,一整日随舟在岸边跑。你还能和他们对一天的歌,下来见人,居然都分得清谁是谁,从来不会叫错。”
钱梨白在他的絮语中沉默。这些远古的片段仿佛水中残骸,往事似他人记忆,想起,竟像初次经历般陌生。
“你那时样子很怕人。像人破了,整个都在流血。”
“所以你才不习祭礼?宁愿去习方术和击刺之技?”
他眼睛一亮:“你记得?”
梨白语塞,继而逃出那怀抱:“不,不记得了。”他回归正题:“你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我要复兴我钱氏一族,将彭人血脉传承下去!”他握住梨白的手:“灯雪湖就是当年钱寨,它就建在羊峒山上,待这些蝼蚁之人打完仗,我就带你回家!”
“做这些有何用?往事已矣,当年钱氏一族人丁尽灭,”梨白觉他执拗可笑却又心中刺恸:“再回不去了。”
“你怎能和那些秦人说一样的话?”他说着,钳着他的手掌蛮力骤发:“秦人残杀我族人时你在哪里?他们放火烧山,阿爸带着活下来的人在山中僵持三月寻机而走,可惜一个也没能逃脱,唯剩下我。现在还有你!这是天意,注定要我钱氏复兴!”
梨白手掌被他攥得疼痛不已,却不再做声。他们两人,能如何呢?两个偶然逃脱的遗民,不会有新的彭人后代,脱离了根基,却妄想回到远古的繁盛时期。
但他不愿和他争论了,痴狂疯话,有什么好说呢。
“我族凋敝已成事实,再如何追忆过去也于事无补。你这样困着我,有何意义?”他尝试着,说:“钱影,我们既然活下来何不好好过活?你当忘掉过去放开仇恨,我们的仇恨注定在那时无法得报,仇人也早就是一坯黄土,你若一直记在心上,那是在折磨自己。”
“谁说无法得报!”他的神情嘲弄,却又凶狠:“我报了!我把他们全杀了,全部。你知道我是如何做的吗?这还要先说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其实我根本没能逃脱,阿爸他将我献了出去,扮成你,献了出去。”
钱梨白愕然,而钱絮雪根本不需征询他,他自顾说下去:“他们得到我,可没等将我献给秦王他就死在了路上。他的儿子们将我囚到咸阳,却被秦二世一起关入皇宫。那些人试着喝我的血,有一日,几乎快把我抽干的时候,有个人救了我,他没吃我的肉。后来他们一个个接连被自家兄弟逼死了,我觉得这是老天在给我报仇!他也死了,被人殉了葬。我忘了他的名,”他微侧头,口吻仗义:“但我给他留了后。”
梨白眼睫抖动一下,他的心痛起来,被他话语牵引。
“你知道那一年我生过多少孩子吗?他们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没有用处,便找来很多女人。那么多孩子,每生出一个就会先被割一刀,可惜,没有一个有彭人異稟。”
“那,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项王纵火烧秦宫室,那时我在水牢之中,可我还是活着跑出来了,带着那些短命的小孩儿去了大泽。此后,”他捧住梨白脸颊:“我养他们,教他们,一代一代叫他们追杀了秦氏遗人六十年!哈哈哈我大仇得报,他断子绝孙!”
钱絮雪张狂地大笑着,梨白却只觉万箭穿心。
“你看命长也是好的,只要我想,就什么都能办到。哥哥是不是跟蝼蚁呆的时间太久,已忘了自己是彭人?你看我这灯雪湖流传至今已逾千年,你可知它是什么?”
“什么?”他的弟弟似乎走入了另一个极端,鄙视常人,轻贱生命:“什么意思?”
“哥哥,灯雪湖有多少个分支,钱家便有多少个分家,大晋、汉、大成、北边的燕人,西北凉国甚至高句丽都有我钱家的子子孙孙,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后代!故而我说复兴钱氏,绝非戏言。”
钱梨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竟可疯狂至此。对宗族、对繁衍的偏执狂热几乎到达逆天而行的地步。HttpS://WWW.hLχS㈨.CōΜ/
他张口结舌:“你,你这样做……凡事都应顺应自然,岂能倒行而逆施?你若寂寞,大可于世上娶妻生子,建立家庭,何以,何以要这般糟蹋旁人糟蹋你自己?你这灯雪湖中子孙又何其无辜,他们所做之事无异于祸乱世间,涂炭家国!这样为虎作伥,搬弄权术……”
“闭嘴。”钱絮雪只觉刺耳之极:“什么倒行逆施?什么无辜?我族人就活该遭人屠戮,灭绝于世吗?这些畜生一样的人天生下贱,你争我抢自相残杀,国兴国亡,是谁做皇帝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想起钱梨白对贺鸢的样子,他就感到耻辱。他根本看不起如今这些所谓的门阀望族,他们兴衰不过百年,而他一个人却将灯雪湖支撑了千年!凭什么要他在意那低级如畜生的东西的死活?
他突然阴恻恻道:“还是说因我杀了那蕞尔小官,哥哥就这样讽刺我?”
“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此番若两国交战会死多少人!”钱梨白听他提起贺鸢一下子推开了他。那连尸首都怕的贺鸢,那个胆小的孩子已经没了……他抬起涨红的眼,切齿道:“钱影你无药可救!”
“区区一个小门小户也配叫我忌惮?那贺鸢是什么东西,猪狗不如!”
啪!!
“那是我的朋友!”梨白忍无可忍扬手扇他,铁链随劲道抽在他眼睛上:“你无缘无故杀了他还要这般羞辱他!”
“什么朋友!?”钱絮雪不疼不痒,将那抽了自己一下的锁链抛开,抓住钱梨白的头发将他拽向自己:“朋友?朋友会时刻惦记想摸你吗?摸你的头发、你的手、你的嘴吗!”
梨白呆滞一瞬:“你胡扯什么?”
钱絮雪似是终于动了气,伸手就撕他的嘴唇,如被激怒的野兽般朝他扑来。
梨白也火了。不甘示弱,他手腕虽被铁链缠着,腰腿却灵活有力,他想,他在体格力量上不是他的对手,但若奋力厮打,叫他吃点苦头还是绰绰有余!
“嗯!”钱絮雪被他踹了一脚闷哼一声,眼中升起腥厉光芒,手法突变,不躲反近,三两下便直取他喉咙,将人死死按在身下。梨白只觉咽喉痛极快要窒息而死。
“哥哥是喜欢男人吗?”他困惑地问,暴躁地拢住身下挣扎的人,一只大掌在他周身摸索试探,眼神似打量什么古怪之物般来回巡视:“是吗?说话。”微微一动,就收紧那颈上五指,不停逼问:“是不是?”
钱梨白嘶哑:“放开……”他发现他被这问题问住了。他确实不喜欢男人,但此时,他心中想起的是兮象。
而兮象肯定在找他。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哥哥,你夜里一直在叫,”他盯住他的眼睛,审问:“旦儿是谁?”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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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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