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徇坐在珠帘之后,早已泪痕满脸,泪水混着油彩落下,素白色的中衣上点点斑斑开出五彩泪花一片……‘表哥!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我就知道……’在薛横进到院内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只是隔着纱帐并不真切,况且隔了这么多年,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上台后好像看见那右手边有隐隐的伤痕,那是小时候他二人上山采药,薛横为救自己,被蛇咬伤,回来后师父划开皮肉排毒放血留下的疤痕。梁徇便知他是对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告知自己的身份,看到他背着诊箱,登时心生一计,借自己咳疾之事请来一见,梁徇自从族人被灭,师父為保住自己也被这李氏抓走,又听闻表哥发配途中坠崖身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十四岁的自己无法接受,在师父被抓后第三个月,不听各位师叔师伯阻拦,独自下山,立誓要灭了这李家王朝,报仇雪恨,复国自立。可是一个十四年来被万千人宠爱呵护的他,除了从小学的道法剑意,琴棋书画背诵的经史子集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生存能力!虽是修习了辟谷,但是长途跋涉,要从巴蜀之地走到东京洛阳,谈何容易,半月过去便已经身无长物,疲惫不堪饥肠辘辘地昏死路旁,被路过的天曲班班主捡回,救了一命,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躺在一张大通铺的一边,外面天光擦黑,有咿咿呀呀的亮嗓之声,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了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急忙摸了一下颈下,玉坠还在,再扒开衣服看,肚兜也还在!心里便定下不少。
刚要下床看看,房门就推开了,一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哎呦,你醒啦!那正好这药自己喝了吧,不用我灌你了。”
“多谢!”梁徇接过药碗“请问你是……这里是……”
“我啊,叫小夜莺,这儿是戏班,天曲班,是师傅救了你,看你没死就带回来了!快喝。”小夜莺递过碗顺势盘腿坐上床解释清楚一下。
“夜莺……这是你的名字吗?”梁徇喝了药微微皱眉。
“哎呀,我是孤儿爹娘都打仗死了,没名字,师傅捡我回来觉得我嗓子还行就给了这名字,你呢,叫什么?”
“……梁敏”梁徇刚刚醒转,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不知道朝廷对前蜀余孽还有没有清剿,更不知道这戏班是不是贼窝,于是并未告知真名,而是在自己的字里捡了一个。“和你一样,家人皆因战乱而死……”对方以为他是刚醒还有些蒙也未觉这些许迟疑有何不妥。
后又见过了班主与其他众人,果真是个好人,因自己多年无子,便对孩子十分喜爱,戏班中大的也就十七八,小的才五六岁大都是班主捡回来的孤儿,适逢乱世,没有办法在一地久居,于是便成了流动戏班,在中原一带还算安静的地界上演出,因为唱的很好,也算是小有名气,这戏班的生活也并不艰难。梁徇经历了这月余的颠沛,已经从刚下山时的莽撞清醒过来,想着自己一个人终是难行,这戏班是流动的刚好可以方便自己打探消息,也一定会走到洛阳,不妨待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成敏天资聪颖学的很快,又因自幼习武,身体素质很好,戏曲那些身段步伐皆是一学就会,两年多过去逐渐成了戏班的中坚力量,在各地演出过程中也探听到不少当朝的时事。但他非但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瞧不起别人,反而处处围人,每次演出完分钱都绝不多拿,说着都是大家功劳,当班主执意多分给他的时候,过后他也会买些零食或者玩意儿分与众人,只是他从不多说话,也不会与他人太亲近,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对他很是尊敬,只有小夜莺,可能是因为第一面的原因,好像能跟他多说几句。
这天,小夜莺在帮班主喂鸽子,梁徇走来帮忙,“我一直想问,班主为什么养这些鸽子?”
“哎!这你就不知道啦!班主啊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干的又是这走南闯北的行当,之前家里还有人在,就一直养着几只鸽子,不管走到哪都能给家里报个信不是。”小夜莺一边说着一边打扫着鸽笼,“哎呦,真味儿!咳咳咳……”,“哎,可是啊,昨天来的消息可能不好,看班主好像挺发愁的。”
过了许多天,戏班来了一个看上去油头滑脑的大男孩,长得虽是不丑但是一脸奸相,来了就管班主叫爹,班主有些茫然但是也没否认,有些人好像知道,但是也有不知道的。晚间睡觉之前有人问起白天之事,“不是说班主没孩子吗?才愿意捡我们回来!?”
“这你们就又不知道啦!前些年班主回过一次家你们还记着不,因为家里老婆没了回去料理,邻居家呢有人说,现有一寡妇带孩子,想找个人家安定下来,您这不是一直没儿子吗!?娶过来直接是现成的!所以就多了这么个儿子!”小夜莺从床上蹦起来说的眉飞色舞。
“那他来干啥!?”
“哎!”小夜莺一副痛心疾首的说到,“这寡妇上个月来信儿说自己怕是不行啦!只能让儿子来找他老子。这不就来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那是,鸽子可是我养的!”小夜莺横打鼻梁甚是骄傲!
戏班继续转战各地,来的这位少爷也已经混熟,本性也慢慢暴露,成天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不干正事也就算了,还是个着实的淫棍!戏班里的几个女孩全让他糟蹋了,有些是不敢说,有两个呢更是以为他将来是要接这戏班的,反而因为这层关系沾沾自喜!可是这厮并未过瘾!
这天戏班休息,众人都到外面集市上去玩了,小夜莺回来的早,在房内换衣服准备洗澡,心想着没人,一会儿还要出去打水就没关门,好死不死让那淫棍看见!他见过小夜莺在台上唱嫦娥,唱七仙女那般温柔妩媚,顿时间**中烧,迈腿便进了屋,一把抱住正准备脱裤子的小夜莺,“我帮你啊~”那**的言语令人作呕!小夜莺一听就知道是他,可是自己常年唱旦角,偶尔唱个小生,演的也是文弱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顿时慌了神大喊救命,“你喊吧,大家都出去玩了,我刚回来,谁也没瞧见,就算有人,谁有干管我!你们吃的可都是我们家的粮食……”他说的磨牙,已将小夜莺翻身钳住……
“咣当~”“哎呦!谁啊!”
眼瞅着小夜莺就要沦陷了,趁大家都不在偷偷在家练功的梁徇听到他喊救命,冲进来就是一脚,踢翻了这禽兽,赶忙扶起地上的人,挡在身前。“你想干嘛。”语气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眼中杀意渐起。
“你想干嘛!反了你了!敢管老子,我告诉你要不是我爹捡了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让野狼吃了,要么就给人买到窑子里让万人骑了,跟我这耍威风!还敢踹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爬起来就要打,他那是梁徇对手,一个闪身跟着又是一脚,梁徇手都没抬淫棍就又坐回了地上,几次三番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便开始大骂。
梁徇上前一步,“你要干嘛!”淫棍不自觉的往后蹭,这一次的语气明显更多的是恐惧。
“以后别再来这屋!”梁徇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满眼鄙视。
“你说不来就不来啊!大爷还没吃够呢!怎么着!你想上我那屋啊~”这人打仗输了,嘴可不输,说的梁徇真想一脚踹在裆下废了他。可这是班主的儿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梁徇转身在自己枕下小盒子里拿出几枚香丸,递给他“这是我昨天在市集药铺买的,可焚可食,据说用后可梦见与女仙相交,少班主这么沉迷于此,我们这些肉身凡品想是难以满足你的。”
“哼!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我爹把你打出去!”淫棍自知理亏,打也打不过拿着药跑了。
“你没事吧。”看着奸人走了梁徇转身问,惊魂未定的小夜莺点点头又摇摇头,长舒一口气“你不怕他告诉班主吗?”
“干了这种事,他敢吗!”
“嗯…这倒也是!…哎,你怎么还有这种药啊……还有......你怎么会武功?!”小夜莺反应过来十分震惊!
“致幻剂而已,昨天看见新鲜就买了,但是听说药劲儿很大,用的多了恐怕很是伤身。”梁徇特意回避了他会武功的事,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说完看了一眼四周,“你不是要洗澡吗?我在门口看着。”说着出了门“好好洗洗干!净!”临关门调笑了一句。这还是小夜莺第一次听见他说不正经的话!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晚上众人睡下,睡在梁徇身边的小夜莺起夜掌灯出去了,回来的速度虽然快了点动静也不是太轻,但是梁徇並没在意,谁知这并不是小夜莺!半睡半醒的梁徇被左手婉钻心的疼痛惊醒,一声低沉的怒吼,伴随着一声大笑,把其他兄弟也都吵醒了,小夜莺刚好拿着烛台回来,一看当时惊出来一身冷汗,少班主拿着一支他们行头扮相里的金钗大笑,钗尖沾满鲜血。而梁徇右手紧紧的攥着左手手腕,两个血窟窿穿腕而过!
“梁敏,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没办法啦啊!哈哈哈哈哈~”
“你……!”梁徇疼痛难忍,说不出什么了。
周围的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从震惊到气愤,自打这厮来了戏班没干好事,却搅得好好的戏班乌烟瘴气,大家都是看在班主的份儿上尽力隐忍,结果这忍让非但没能换来和平,还造成了如此恶果!
这屋的声音也惊醒了班主“怎么了怎么了,大半夜的……”班主进门“你……!”也是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哪知这厮居然装起疯来,对着后面的人大喊“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扎死你!”一边乱喊一边挥舞着手里带血的金钗,跑了出去,又在院中突然倒地抽搐两下不言语了。众人皆知他这是在装撒癔症!都是心中愤恨!却没空管他都来帮梁徇处理伤口,打水的打水换药的换药,好在戏班中为了防止弟子们训练或者演出受伤,常年备着各种特效药,只是这伤口愣是穿透了整个手腕!折腾了一宿方才罢了。而那淫棍直接跟他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听说了这事之后还冠冕堂皇的说自己病了,要钱去抓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要来的钱全换了那能与神交的香丸!
“这孙子下手真黑!”已过三四天伤口却还会渗血,小夜莺给梁徇换着药,骂到“我真是要待不下去了!等你好了,咱们自己出去单干吧!”梁徇没有回话,因为他也在想离开的事……
“还好这些天那孙子没折腾,他再敢作妖,我可是不忍了!”
“不忍,你打得过他吗?你也就收个消息灵通一些。”梁徇揶揄道
“哼!我要是打得过他,早打死他了!”小夜莺愤愤不平的念着,“把你伤成这样,还说自己病了,拿了好多钱去买药。最好吃死他!”刚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他……买的什么药…!”
“……恐怕是!不然也不能消停这么多天”二人猜测一致,皆是默然,人要是自己作死,别人那拦得住呢!
果然,过了不到月那淫棍已是油尽灯枯了,连下地出门的力气都没了,天天躺在床上兀自**,一会莺莺燕燕的痴笑,一会又大汗淋漓的释放,下体尽湿起疹溃烂。班主找了几家大夫均是说无力回天,终于这一日班主叫来了所有人“孩子们啊,哎......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儿这身体怕是难好了,虽说不是我亲生,但是他娘已死,名义上就只剩下我这么个爹了,而且我年纪也大了,现在适逢太平,也不用东跑西颠了,我想带他回老家,你们也大了,我也没什么能再教你们了,相反,这些日子还都是靠你们挣的钱来养活我们爷俩,这戏班就交给你们了好吗?你们要是还愿意干就帮我把他传下去,要是不然......等我走了再解散行吗?”众人听着老班主无奈却真诚的话,看着班主已经花白的头发,沟壑纵横的面颊,目光混沌了却依然慈祥,都有些怅然所失,眼窝浅的亦是泪下潸然。
梁徇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默然的走回屋,拿了自己所有攒下的钱递与老班主道“班主,我们这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皆是您教的,现在您有难处,这是我该还您的恩。”梁徇心知那淫棍由此下场虽是报应,却是自己意外开的头,加速他作死的速度,未免有些内疚。其他人听见互相看了看也纷纷去取了自己的一份,有多有少,但加在一起真是够老爷子活下半辈子了。老班主捧着徒儿们送予自己的钱财感动的老泪纵横。
“班主,您放心我小夜莺一定会继续唱下去的,把您交给我的本事让更多的人听见。”小夜莺哽咽的说到,在这班儿里,除了梁徇之外最叫好叫座的恐怕就是他了!生角,旦角均是不在话下,他这样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好,好,好......!”老班主勉强开口“那好,这天曲班就交给你了,可好?”众人也多附和。
“我?!不行不行不行......”小夜莺连摇头摆手,活脱一个拨浪鼓,他在团里年岁虽不是最大,但是进团很早,又有天赋,性格又好,素来与大家关系密切,只是自知不够稳重。况且旁边还站着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梁徇,他哪敢接这班主之位!连忙道“找梁徇,我可挑不起着大梁!”这次大家的赞同之声更大了。(也都是墙头草不!)
梁徇之前本已打算伤好了就离开戏班直接去京城的。现在却遭逢这样的事,自己也再一次的身无分文了。若是自己接了班主也可以直接去洛阳,便应允下来。“承蒙各位拥戴,若是不想跟我的,可以即刻退出,绝不阻拦。”有三个说想回老家看看还有没有亲人在世,不想再如此漂泊了,另两个女孩,就是之前心念跟定少班主的那两个表示,已经是他的人了要跟回老家。所有交接完毕,收捡行囊第三天就送走了要离开的众人。
剩下的小二十人都有些失望,还是小夜莺先开口“哎呀。这以后没有师傅管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对于一帮十几二十岁的人来说突然没了主心骨还真是有些迷茫,还好梁徇在这几年中就经历了,人生中所有的大起大落生离死别,已是少年老成,在没有表哥师父与母亲的庇护下迅速成长为心智成熟,交际老练的他,很快就安抚了人心,一致决定直取京城洛阳。
站在鸽棚旁边的小夜莺有些失落,师父回老家了,没必要再带着鸽子了,况且一路上要照顾儿子,便把鸽子留下了,跟他说不想养就放了吧。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照看,虽然时常抱怨鸽子又臭又脏,收拾鸽舍的时候还总是扬言总有一天要把它们都烧来吃掉,但是如今说要放了,却是万般不舍......小夜莺正别扭的在给给鸽子们喂食,梁徇走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喜欢就都带着吧,到了开封就落脚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真的?!”小夜莺喜出望外,他怎么没想到可以带着呢!看来是太听师父的话了!
“反正也都是你自己弄。”梁徇说完负手就走。
“额......对哦......”一想到又要铲鸽子屎了小夜莺又惆怅了“还是都烧来吃吧!”
……
坐在铜镜前的梁徇,已沐浴更衣完毕,褪去戏妆的他,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虽是男儿却不输女子长相,但丝毫不显矫揉造作,褪去幼儿的稚嫩,刚毅渐显,墨眉八百朗目若星,鼻梁纤巧鼻翼丰挺,齿若编贝唇如丹珠,称在粉白的肌肤上甚是好看,右眼下一点小小的泪痣甚是精致。也难怪,来此地快两年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女儿身!梁徇在想他表哥这些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如何死而复生,或者说是死里逃生,又过得如何,为何到此……太多太多的问题萦绕……梁徇决定不再去想,而是打开衣柜找出香篆铜炉,碟盘碟架等一应熏香物什,又取出刚淘到的茶鼎,茶壶,茶盏各色茶具,‘明天一定要像以前一样给表哥煮上一杯他喜欢的茶!’最后把压箱底的一对长剑取出摆在桌上轻轻抚摸……‘凤和’‘鸾合’……自从表哥走后王府将这剑送回山上梁徇便知不好,从来不敢拿出来看!如今这一对剑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梁徇不自知的露出了笑颜,一切准备妥帖后便带着痴笑和泪水睡去……
话分两头,亥时三刻刚过就回到府中的薛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子时已经过半。他在懊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就回来了呢!难道不应该直接冲上去抱住吗?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对敏儿好像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在重逢的喜悦与久别的痛楚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而过。敏儿爱吃的点心,爱喝的茶,弹得最熟的曲子,最喜欢的香,最拿手的剑法......一幕幕的回忆,怎么也睡不着的薛横靠在床边抱着被子,就像自己从小抱着敏儿一样,窝在床角静等天亮,反复思忖着明天见面第一句应当说的话......
卯时将至,街上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折腾了一夜的薛横,刚刚迷蒙的睡去便被这微弱声音惊醒,修习神觉之法的他就算不动真气感官也比旁人灵敏,听得到府中之人也大都已经起来,只是这院中因为庞文醒的晚倒还安静。薛横下床出去要来一盆清水,“呦!薛先生今天这么早洗漱啊?是要出门吗?”。“是,这几天会有些忙。”
自从把庞文彻底治好了之后,府里上下便对这神医皆是刮目相看,都来找他看诊,从老夫人多年不愈的咳疾,到管家能比过咸鱼的脚气,丫鬟们的杏花癣,夫人想讨要养颜白肤的药方,居然还有小童来问能不能长高……真是五花八门,没病的还都觉得自己亏了一样!本来是少爷折腾,好不容易消停了,他们自己又开始了……真是让薛横应接不暇,也正是因此庞文觉得他十分了得,才死皮賴脸软磨硬泡的拜了师,从那时起也都改口叫了薛先生而不再叫他神医。平日睡子午觉的薛横一般情况下卯时应该还在房内练功化气,等庞文醒来二人会再于院中习武传经,然后才整理洗漱,这半年多来一直如此,今日当真反常。
回到屋内,盥洗罢,薛横拿出来他那个神奇的包袱皮,挑拣衣服,想着穿什么才能更像以前的自己呢?然而他才发现,除了身上的两枚玉佩,其他一切都已不复曾经。便放弃了,还好自己与儿时一样素着青色,整理好一切,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背诊箱……‘若是见敏儿,就不用了吧……不对!敏儿的左手!’于是庞文还没起床薛横已经出发。
到达天阙楼时,离辰时还有三刻钟,看着紧闭的大门,他也不好意思去敲,着实来的有些太早了!街上一些商铺已经开始清扫准备开门,薛横便在不远处的一家早点摊坐下,随便要来些吃食,又胡乱吃掉,紧紧看着天阙楼的大门,根本没心思关心送进口中的是何物。吃完又走回了门口,在不知来回踱步几圈之后,终于有人开了门,“额…您是…?”
薛横赶忙上前拱手道“在下是大夫,昨日晚间与敏…与敏姬约好今日特来看诊!”薛横还是不习惯如此称呼他的敏儿!
“哦哦哦,好嘞好嘞,那您先进来,我去通报一声。”看样子是门房的伙计,不一会儿人回来了,薛横随后而入,昨晚一是因为天色晚了,二是因为震惊,也没好好看清这院子,此时天光大亮,发现这还真是一处不错的院落,过了一进垂花门,就是抄手游廊环绕的戏台,从戏台旁边的小门进到三进,东西厢房,耳房俱全……薛横还在四处张望听得耳边“大夫,到了。”伙计手向着北房一让,说完便退走了。剩下薛横一个人站在门前,定定心神,抬手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开门之人一身暗纹白衣,领口衣摆处有淡紫色玉兰萱草纹样,发束一只檀木孔雀纹簪,最醒目的还是两手腕处的红色锦帛护腕。洗尽铅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多表情,只有明亮的眼眸盯着自己,这张脸自己该不该觉得熟悉……褪去儿时的可爱与稚嫩,棱角清明,朱唇精巧而饱满,杏目长睫眼光流转,粉黛眉细长眉峰轻挑,只有右眼下面的那颗小小泪痣那样熟悉……
“先生请进。”言闭,侧身让开,薛横听话的走了进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两把剑,他的‘凤和’静静地躺在梁徇的‘鸾合’旁边,那一尘不染的寂静正无声的向他表达着这些年梁徇寻找不易!听到后面房门关闭的声音,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连句普通的客套话都说不出,可是他们二人之间又为什么需要客套话呢?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先生请坐。”梁徇关好门也并不看他,而是径自走到右边的茶案前开始煮茶,暖暖的茶香随着茶鼎里的水沸而慢慢消散,咕噜咕噜的滚水之声将薛横带回到年少不知的惑明山上……
梁徇小心的将一块研碎的茶放入茶鼎,用茶则搅之仔细的看着华沫的细腻程度,薛横在茶案对面单手托腮,看的绕有新意,嘴角不住地上扬,他二人从蜀王宫回来,敏儿就拉着他跑去抢的师父的茶案,说要给他表演自己新学的技艺,二人乃是皇室宗亲,自上山以来就没什么人敢管,他俩的师父也只有这两个徒弟,原因呢,好像是说这个师父早年间与皇室有些纠葛也许比较明白怎么与他们打交道之类的,也还好二人比较听话,额…应该说是薛横很听话,而梁徇听薛横的话…
一番折腾后,这茶终于是煮得了,梁徇舀了两碗,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选出一碗递由他亲爱的表哥,“表哥尝尝。”满心期待的看着薛横轻轻喝了一口,“嗯!敏儿茶艺果然精湛,深得姑姑精髓!”
梁徇也赶忙自己喝了一口“噗……”直接喷了正对面薛横一脸,“……敏儿是觉得表哥该洗脸了吗?!”他并不是觉得表哥脸脏,只是觉得太咸了!
“咳咳咳……”梁徇忙跑到薛横身边用袖子给他擦脸,“这哪好喝呀!根本就不能喝!表哥还哄我!母妃煮的明明不是这个味道……”梁徇看着茶案上的一片狼藉失落的撅着嘴。
“只要是敏儿做的我都喜欢!”见薛横这样真诚的对自己说,心下暗暗较劲一定要做出表哥爱喝的茶!随后的三个月师傅的茶便遭了殃,还有几个茶碗被“一不小心”的摔碎了。
“哎!我的好茶呀……!”熠仁师父站在自己屋外仰天长叹…“咣当…”!
“哎!还有茶碗……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师父扶额离去……还好梁徇最后真的学会了煮茶,还开始研发新的搭配,有些真的很好喝,有些就……略过这个话题!
…………
看着端在自己面前的茶,薛横拉回思绪,愣愣的接过吃了一口,那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只是自从二人分离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这是八岁时梁徇送自己的生辰礼,是特意为他研制而成,还取了名字叫做“槐敏成香”。薛横端着这茶,眼睛又是湿润了……
而梁徇并没有言语也没有停留与此,复又走到香几前,在香席上的兽性香炉内,放上一块刚刚茶鼎下已烧的通红的木炭,盖好香灰放上银质玉兰纹隔片,投放一枚淡绿色小小的香丸,不一会儿悠悠淡淡的山茶伴玉兰香飘散……香几上一面小小的画屏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回头顾盼眼神坚毅,在袅袅青烟萦绕中仿佛要展翅而起,那是他们记忆中熟悉的图案,这是他们记忆中最甜的味道……
“表哥。”
“敏儿……”梁徇叫的平静,然而薛横已是泪下潸然。
梁徇面对着香几不动,仍是背对薛横“表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薛横放下茶碗走到梁徇身后,“好……”他本想表达的是自己没什么大事让他放心,但是又不是实话!摇着头说“不好!一直在寻你!”
终于梁徇转过身来,也已经满眼泪水,“表哥!”说完便扑进薛横怀里!相隔将近七年!亲人俱已不在,当初的两个孩童如今都已长大,独当一面,却只有彼此才能抚慰那不被外人所知的伤痕……两人就在这悠远芬芳的香气里相拥而泣……
“敏儿长高了好多!”薛横终于平静下来,抱着到自己耳朵的梁徇不想再松手。
“是啊,可是永远都没表哥高,真是烦人!”窝在薛横颈窝里的梁徇下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的抱怨。这六年多梁徇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懦弱,只有站在面前这个人能看到他的另一面。
“当年他们都说你在流放的路上掉下悬崖摔死了,后来师父也帮我在流放地查过,说没有你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哭累了的两个人终于坐下来,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又有太多情愫要说……
“说来也奇!我确实死了!只是被咱们师尊所救,才得以返魂,只是因为受刑,剑法全废,不过师尊教了我神觉之法,现在这身医术也是师尊传授的!”薛横尽力说的好一些怕敏儿担心,但心下仍是遗憾,忍不住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剑。
“受刑!?全废!?”梁徇被这两个字惊着了,连忙拿起薛横的手检查,除了右手侧的刀伤,一拉开袖子,果然!手掌腕横纹下两三道刀伤清晰可见,虽不深,却看得出刀刀直奔筋腱,那愈合后却仍揪在一起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蛆虫,蛮横的盘付在薛横手腕之上不肯离开。梁徇检查了两只手后,突然惊醒的想到“那脚上……!”面对梁徇瞪大的双眼,薛横也不敢说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梁徇想到表哥那样厉害的飞天御剑之能却再也用不了了,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过,没关系的,你表哥我现在更厉害了!飞不了天可以遁地呀!还有师尊的绝学,神觉之法,我也尽数学会了!”看的出梁徇在想什么,赶紧开导。
“什么神觉之法啊!没听过。”梁徇实则不信,反驳的语气十分气馁,对于他们这个虚无缥缈的师尊,他完全没印象,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在某种层面上说,他觉得岐仲白真人,根本就是一个传说,是他们惑明山上清派为了美化门庭编出来的,哪有那么神的人呢!活个一百多了还天天飞来飞去,能左右阴阳,提挈天地!切!鬼话!说去哄三岁孩子吧!
薛横满脸兴奋的像个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孩子,双手拖住梁徇的脸,将额头抵了上去,认真的闭上眼睛种下自己的觉识。突然被压住脑门的梁徇,睁大了双眼看着瞬间放大的脸,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睫微颤,彼此的呼吸交错,梁徇的心好像空过去了一拍,刚召回大脑的回路,想着,要不要……就这样吻过去吧……!薛横撤开了!……
“等我!”满眼放光的薛横捧着梁徇的脸说到,然后转身推门就跑了出去,临到角门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看屋里坐在原位的梁徇,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后,消失在门后……
‘敏儿!’还没全明白过来的梁徇清晰的听到了叫自己的声音,可奇怪的是……这声音……好像来自于自己脑子里面!?
“表哥……你……”梁徇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
‘你不用说出来,你想的我就能知道!’那声音再次于头脑里响起。梁徇有些将信将疑的想到‘是吗!我想的你就能知道啦?’
‘是啊!’
‘那我,想你……马上回来!’梁徇左手肘随意的放在桌上,直直的看门外远处的角门等着薛横闪身出现……
“已经回来了。”梁徇右耳边清晰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一支新鲜的宝华玉兰出现在自己右手上方,他有些惊讶的转头,对上满面笑容放大的脸……
“刚刚出门看见,正好有卖花的。”薛横笑容依旧,只是二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反倒弄得梁徇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站起来接了花,这是梁徇皇族最崇尚的花,淡紫色的脉纹衬托的白的花瓣更加纯洁,略深的花萼连接这坚实的花枝,气味悠然甜美……梁徇怔怔的拿着花,
“表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当初你跟舅舅回京之后不是……”梁徇想起要说屠戮满门便说不下去了。
“是呀!这可就说来话长啦!”薛横说着又续上两杯茶,放回桌上,拉梁徇复又坐下,“我也想问你怎么自己下山,还学了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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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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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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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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