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荇聊了几句对适才宴会的看法,觉得姬瑜明显怕楚,但应对上尚不失天子之风度。赵盾父子表现令人失望,大概晋灵公的确不是摔死的。
她没谈旅和白且惠。
胡荑没回应她的评论,连一声“嗯”也没给。
她们快到落脚的院落时,天下起小雨。美荇抬头,嘟囔了一句:“怎么下雨了?”胡荑依旧当没听见。
但在看到她们的小院院门时,胡荑突然站住,回身狠狠地对美荇道:“我是不会罢手的!”
美荇看看她:“你决定去了?”
胡荑道:“我早就决定了,不过是在计算手上的筹码。美荇,我从决定继承爹娘遗志当巫师的一天起,就告诉自己:要么不当;要当,就站上巅峰,当世人眼中最好的巫师!”
美荇的眼睛也亮了。她刚才确实有些后悔。她羡慕白且惠已经能够自如地指挥灵山族,能成为楚王身边第一红人,又能向周天子献卦舞,得他赐酒夸奖。她想,如果她没有反出灵山族,以她的能力与交际手腕,今日站在卦舞领队位子上、受万众瞩目的,应该是她。但胡荑的话,一下子冲刷掉了这些像霉迹般的懊悔,让她的血液重新燃烧。路还长,她不信这辈子会输给白且惠。
小院的门开了,孔臧端了一木盆脏水出来,全泼在青石板路上。
胡荑看到路变红了,不禁皱了皱眉。孔臧看见她和美荇,松了口气,道:“你们可算回来啦。”
胡荑道:“他怎样了?”
孔臧摇摇头,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又吐了几次血,估计熬不过今夜了。”
进屋后,美荇嚷嚷着去擦头换衣,胡荑则直接进了展君的卧室。
室内,只有于田陪着。于田面朝窗外,听到身后动静,忙举袖,似乎在拭泪。
胡荑心头一阵烦躁。她来到展君床前,展君缩在一条厚被褥下,像风干的鱼,面黄肌瘦,两腮凹陷,眼睛也木木的,没有了神采。
展君比胡荑晚两个月到的洛邑。一开始,他身边还围绕着几十个人,筹谋着东山再起。哪知不久后,展君突然得了病,隔三差五发烧咳嗽吐血,胡荑和美荇都束手无策,更遑论其他巫医。不过半年,他病得连床也下不来了。而这期间,楚王攻城拔寨,江汉诸国纷纷投降。大伙儿渐渐失望、离心,最终各奔前程。现下,展君身边仅剩于田了。
展君看了胡荑好一会儿,才认出她。他脸上露出些微高兴的意思,嘶哑着嗓子道:“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小时候在宫里彻夜长谈。”胡荑心里刚刚一软,他又道,“谈到一半,你突然生气,打了我一下,把我的手打伤了。我举着手不知怎么办,且惠妹妹拿了罐药膏朝我走来。她还是十一二岁时的样子。”
展君神往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他求索地看向胡荑,发现她目光冰冷。
胡荑道:“你真可怜,只能够做梦了。”
于田听了一惊,想阻止胡荑,展君却平淡地道:“我现在这样,除了做梦,还能怎样呢?”
胡荑道:“我和美荇刚刚从成周城回来。周天子在太庙前宴请熊旅和赵盾父子,你的白且惠也在。她可真能干。”
“她现在,过得好吗?”
“我以前可怜她,明明对熊旅爱得要死,却假惺惺把他晾在一个永远无法实质接触的位置。现在我知道,她才是真聪明。楚王这样的男人,即便再爱一个女人,一旦到手,终会腻味,然后去寻找下一个新鲜的目标,只有永不让他得手,又在他近处吊着,他才会贪恋一辈子,乖乖听她的摆布。”
“所以她现在过得好吗?”
胡荑不大明白展君的意思,等她自以为明白后,又勃然大怒:“我看错了你们两个。她是聪明人,你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她!不可能了。熊旅已经掌控住了楚国局势,她不可能再选择你了,你清醒些吧!”
于田真的怒了,他尽量压低声音道:“他已经这样,你逼他也无用。”
胡荑冷笑:“他怎样了?他又没断气。他只是喜欢自欺欺人,从来不敢面对真相。”
于田强忍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最后时光,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离开?”
然而胡荑胸中怨怒上来了,也不管展君脸色多难看,她尽情发泄道:“他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自找的。”
于田道:“别忘了你当初在楚受挫,落魄地回到方城时,是谁收留了你。”
展君忽然挥手大叫:“于田,让她出去,我不要再见到她!”他一只手上还紧握着半块蟠螭玉。
于田来拉胡荑,被她甩开,她道:“于田?你以为于田是你的人?”
于田警告道:“胡荑——”
“他是晋人安插在楚国的密探,故意让你‘寻访’到他,然后为你所用。这些年,你自以为对楚步步紧逼——挑拨边城百姓,引起内乱;联合麇和百濮,伺机侵楚。然而你的所有行动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晋人的推动和支持。连麟趾玉屑的毒药,也是晋人给我的。他们要我除去商成,不过我另作他用了而已。还有熊旅中毒可能未解,也是他们告诉我后,我转告你的。”
展君失神的眼珠这时亮得异乎寻常,喉咙里拉风箱一样“嗬嗬”出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于田,艰难地问他:“她说的是真的?”
于田愧疚地点了点头。
展君茫然道:“晋人为什么……”
胡荑打断道:“天哪,你的脑子现在连一条鱼脑袋都不如了么?晋国忌惮楚国,当然要想方设法给楚人找点麻烦。打仗太伤筋动骨,况且也没理由,正好有你这么个对楚愤愤难平的小国国君,他们便借你之手,搅乱楚国。可惜,你连当人的凶器也不合格,把自己祖宗留下的基业折腾没了,却只养肥了熊旅的羽翼。楚国由他执政,令中原诸侯俯首也不远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展君双手捂耳,缩成一团。于田又惊又怒,几次去推胡荑,要她住口,但胡荑不知发什么神经,躲开他,一味攻击展君。
于田怒吼道:“人都快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荑也吼他:“死了吗?不是没死吗?他但凡还有点志气,就该振作起来。晋人利用他,他也利用回去。他不是喜欢白且惠吗?那就杀了熊旅,把人抢回来啊!”Ηtτρs://WWw.HLXs9.cóm/
于田震惊地看着她,像看个疯子:“他的病,熬不过今夜了,你……”他想说,你硬叫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爬起来手举巨石、脚踢猛虎,是否太过不近情理?但他没说,屋里忽然静得令人有些不安。
胡荑也注意到了。她和于田同时向床上望去——展君已经死了。
他保持着缩成一团的防护姿势,双目紧闭,脸上被暴疯雨肆虐的痕迹犹鲜明,却努力弯起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他右手紧握的半块赤色蟠螭玉贴在他的心上。可能,在最后时刻,他又唤起了那个治疗过他伤口的寂寞小女孩的影子,算是为他抵挡了些微的风雨了吧。
于田确认了展君的脉搏和呼吸后,回头冷冷道:“你满意了?”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
“领棺材去。”
胡荑愣愣地盯着展君看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应该疼痛,却没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从她心口上划过。她看到刀头尖芒锐闪,听到刺耳金属刮响,但大概她心壁太厚,坚冰一样,理应感到的疼痛,一点没有。
她很小的时候,好像喜欢过展君一阵来着。但她从来不把爱情当回事,有太多更为重要的东西需要操心,需要经营了。所以爱情对她的回报,也是这么不明不白,连最后的疼痛也窸里窣落。她看着越来越僵硬的展君,好像在看一个未满月就被打下的胎儿:血淋淋、不成人形。
胡荑呼出一口浊气,心又硬了几分。就在这时,她似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罗袜踩在浮尘上一般。
她猛地向前窜去,伸手掏怀中药粉,但还是晚了一步。她脖子后被扎了一下,她的四肢很快麻痹,她像只麻袋一样倒在床上,头顶着展君的大腿。
偷袭者把她翻了个身。胡荑舌头还能动,她道:“小白,是你。”
白且惠道:“那是庸伯?他死了?”
胡荑冷笑:“也只有你,还会叫他‘庸伯’,难怪他到死也忘不了你。”胡荑有点惋惜展君死早了,又有点幸灾乐祸。
白且惠已经看到展君手上的玉了。她对展君的记忆很模糊,凭这块赤红碍眼的玉,才推测是他。不过她也没时间为展君多唏嘘,她对胡荑道:“雷长老找了你两年多,终于发现了你的落脚地,石长老的人也在太庙宴上看见了你。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你不该杀害宫伯伯的。”
“他阻挡我的路了。”
“如果你不杀他,我还能想法子劝说族中人,传位于你。”
胡荑受了一击。她顿了顿,道:“你比他们先到一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让我死不瞑目?”她心里想,刚才她摔在床上,动静不小,怎么美荇和孔臧还不过来看看?美荇缠住白且惠,孔臧便能救走她。白且惠用的这点麻药剂量,很快会下去,到时他们以三对一,反擒住她,就不怕雷敖龙他们不投鼠忌器。
白且惠居高临下,将她脸上变化全看在眼里。看来,提到宫楠,一点没让她心生动摇。这一刻,她深切了解雷敖龙他们欲置胡荑于死地的心情,她也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白且惠深吸口气,道:“我让石长老拖着雷长老,晚一点再来,因为我想放你条生路。”
胡荑以为自己听错了,高声道:“你?放我条生路?”
白且惠道:“你可以拿麟趾玉屑的解药,来换自己的命。”
胡荑愈发惊疑不定。她听展君说过旅已将她给的解药让白且惠服了,瞧白且惠模样,也不像身中剧毒,那她还要解药做什么?莫非……有一道猜测闪电般掠过她脑际,但她无法相信。
白且惠见她久久不作声,耐不住焦急,她道:“我不信你只有一粒解药。而且,你必定研究过解药成分了,你把成分和其比例告诉我也行。”
胡荑心里翻江倒海,但现在生死关头,她强抑住一些小女儿的不平衡和怨恨心情,正色道:“我曾问给我麟趾玉屑的人拿过解药,他给了我三粒,其中一粒已给你服下;一粒我用作研究,但一无所获。现下我手中只有一粒了,你当真愿意放我一马?”
“药在哪里?”
“在楼上我的房间。”
“你告诉我具体地方,我去取。”
片刻后,白且惠拿了只小白瓶下来了。瓶子里装了一粒淡粉色药丸,跟小悦描述的麟趾玉屑解药倒是不差。
胡荑已经放弃等美荇他们进来,她道:“你拿到解药了,什么时候放我走?”
白且惠站到窗边,面朝窗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白瓶,她道:“等雷长老他们来了,我再放你。”
胡荑怒道:“那还来得及?你出尔反尔,干脆立即杀了我得了。”
白且惠柔声道:“没关系,来得及的。”
她这样,胡荑也没法子,但她气不过,嘴上还是要讥讽几句,她道:“你要麟趾玉屑的解药,是为了熊旅吧?他的毒果然没有除干净。看不出他这么精乖的人,竟将你的命看得比他自己还重。哼,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终究也是个难成大事的人。”
白且惠不理她。
隔了会儿,胡荑又道:“你把美荇怎么了?”
白且惠嘴角一弯:“你想起美荇了?她和孔臧都还没事,只是睡着了。”
胡荑回味了下那个“还”字,一咬牙,道:“你能让美荇跟我一块儿走吗?”
白且惠断然摇头:“已经放走了你,我总得拿两个人给族中众人一个交代。”她心想:“何况,万一解药是假,我还得着落在美荇身上找你。”
胡荑冷冷一笑,道:“展君作乱,背后另有人指使。让我给你们下麟趾玉屑的,也是这个人。如果你让美荇跟我走,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白且惠道:“他是晋相国赵盾手下的谋士韩貊吧。”
胡荑大吃一惊:“你,你已经知道了?”
白且惠道:“这并不难猜。晋人一直派密探在楚地生事。庸伯能说动麇、百濮和江汉诸国,候楚饥荒,群起攻之,其中怎会少了他们的挑拨?你用的麟趾玉屑毒,我也怀疑过和晋人有关。这次见到赵盾父子,算是证实了。只是你没有在庸灭国后马上投奔晋国,有点出我意料。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庸伯生病,你在陪他吧。”
胡荑正要说她才不是为了展君才滞留洛邑,白且惠忽然朝窗外探了探身,道:“雷长老他们来了。”
她回到胡荑身边,胡荑看到她的目光,一瞬间心里很担心。她想自己已经交出了解药,白且惠若是赖账,她也无计可施。
白且惠抬手,又扎了胡荑一针。胡荑的手脚酸麻了一会儿,很快恢复。她心里快速盘桓了一番:白且惠一直防着她,她伤不到白且惠。她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白且惠看到雷敖龙的大脑袋,又听到他的大嗓门叫:“怎么族长的车停在这儿?族长已经到了?”她压下心中的愧疚,迎了出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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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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