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没想到曹操能来。
有多久,曹操没主动来找过他了?
阮卿茫然看向窗棂外青绿枝头上一只正蹦蹦跳跳搭着窝的麻雀。
如果早些来,哈......不可能的,别再想了,已经结束了。
能让魏公屈尊前来,他该多大的面子。
上司来了又不能不迎接。咬牙不耐烦轻啧一声,放下竹简,走出门去。
来禀报的侍从明显感觉阮卿此刻心情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
朱红色回廊尽头是一身齐紫绣袍的曹操走来。沿途路过的侍从官员尽皆叩拜。
阮卿恍惚看到一个帝王自远方端严行过,威仪万方。
“魏公。”在曹操走进后他拱手行礼,双臂上宽大的袖子垂落,微微荡着春风。
很快就要叫魏王了。益州平定后,朝中大臣歌颂曹操功德,前几日联名上书,请曹操再加爵位。
曹操停在阮卿面前,随着阮卿将双臂放下,他伸手捏了捏阮卿肩膀。
突如其来的动作,肩膀传来用力的钳制力量,让他全身僵硬住,不知如何应对,亦感觉十分陌生。
“瘦了。”曹操说,“公务再繁忙,也要知道休息。”
“劳魏公挂心。”阮卿颔首。
曹操眼神微动,一瞬间包含万千,最终只说道,“进屋吧。”
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寸角落。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
左右两侧厢房被木架与书籍堆满,浅薄的帷幕被挂在刚刷了新漆的柱子上。大堂落地一座铜炉,里面燃着闻起来清幽又带着一点木质甜的檀香气。正堂迎面的古朴壁画,被挂在墙壁上的九州舆图遮盖,只露出一角。案牍右侧堆着竹卷,水杯被放置左侧。
曹操眼底稍暖。
怕忙起来时不小心将水杯打翻,他都将水杯放到左手边,阮卿曾在他身边伺候过,时间长了也学过去。
那时他每日都在想着如何开疆拓土,在屋内挂着州郡地图也是常态,后来阮卿临摹了下来,也挂在自己房间,去记忆各种地域的名字。
阮卿还是曾经旧时的模样。这些习惯也都是在他身边潜移默化学去的,如今仍旧保持。曹操心底柔软起来。
坐到台上,他扫了眼案上摊开的书籍,笑道,“你从不肯看有关礼仪大典之类的书,如今怎么转性了?”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随意看了两眼,并不感兴趣。”阮卿站在大堂中,淡淡道。
“合该如此。”曹操笑着说,“便是不感兴趣也该有所涉猎,你如今总领尚书台政务,责任不浅。来。”曹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锦席,半张手掌从宽大的袖袍里露出,“过来。”他看着阮卿唤道。
阮卿恍惚感受到跟随曹操一起过来,如今守在门口的沅清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好像毒蛇一样,从头到脚冰凉的游走。
曹操身边的位置不是好待的,以前是他不知轻重,妄求永远追随在对方身侧。如今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再纠结那个位置。
阮卿不明白曹操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对方眼里真的就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吗?
“魏公。”他疲惫的有些厌烦,却不得不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面无表情已是他最大的努力,至于笑脸相对,他实在做不到。
身体有些无力。好像被漩涡裹住,透着窒息的痛苦。他看得到深渊,却依旧无法阻挡自己迈向死亡的脚步,于是,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君主尊贵之躯,端坐庙堂。其余各臣,自有三六九阶。”
他太了解曹操的逆鳞在哪,只这一句,就成功看到曹操的脸阴沉下来,一双鹰隼似的眼眸看着他,静静的,却透出几分幽暗,好像黑暗里的业火,在幽幽燃烧。
阮卿不怕。
窗口传来一阵叽里呱啦鸟儿的乱叫,好像骂架一样。他侧目过去,看到两只长尾巴蓝羽的小鸟落在窗台上,蹦蹦跳跳,歪着脑袋从窗缝往里瞧。
他之前瞧见有鸟儿在屋檐上落脚,就随意撒了一把碎粟。时间长了,大约鸟儿之间也有八卦,时不时常有鸟停在他窗前讨吃食。
客人千里迢迢来了,他总不能冷落。
不理曹操,径直走了过去,从书架上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掏了一点粮食,搁在木台上。
鸟儿也不怕生。阮卿手指慢慢搓磨,将黏在指尖的细碎抖进木匣子里,一双眼眸淡漠如水,看着两只鸟啄的欢快,窗前全是啄击木头的清脆声。
曹操见阮卿如此无视他,怒气顿时又如火苗添了把柴,蹭的燃起来。
“阮慕尔。”曹操高唤一声,直直盯着阮卿背影,恨不得戳出个洞,想看看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鸟儿被这一声怒吼吓的拍扇翅膀纷纷飞到对面的树梢上,小心观望,一双漆黑的小眼睛里有着大大的不解,仿佛不明白在这里蹭吃蹭喝这么久,今天为什么被驱赶了。
阮卿半垂眼眸,纤长浓密的睫羽投下的阴影落在眼底,他看着被小爪抓散的粮食滚的哪都是,无声叹息一声,轻声道,“魏公,卿这里乱的很,不适合你。况且魏公离开这片刻,恐有人回禀要事,还是请回吧。”
还没人敢这么下魏武帝的面子。
“好。”曹操看着阮卿,眼中是怒不可遏,他冷笑一声,“阮卿,你好的很。”
说罢甩袖愤愤离去。沅清落后几步小心跟上。
阮卿颓然一笑。茫然望向又飞回的鸟儿。
可惜他们都不能如不知七情六欲的动物一样,说走就走,说回就回。
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他不再肯三番五次的低头认错,曹操也不再好脾气的跟他解释教导。
在他记忆里,好像自从益州回来后,两人总是聊不两句,曹操就会隐忍着滔天怒气离开。
可他不明白,以前他闯祸,甚至做的更过分的时候,曹操尽管口中训斥,从没有将他独自一人抛下。可为什么在他自西凉回来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亲近过。
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主公,司空,丞相,魏公,以及即将到来的魏王,更有甚者,可能以后会登顶的陛下。
别再想了,属于阮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江不西流,覆水难收。
阮卿始终沉默,不曾回眸一眼。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在微微发抖。
阴寒再次发作,骨缝冷的发疼,又得去南风馆了。
他攥紧衣服,缓缓蹲下,将自己缩成一团。面上的神情狰狞片刻,最后露出似孩子般的委屈,张开的嘴里哈出一团白色的冷气,“阮卿,他好不容易来看你,你不应该这样的......”
这句话说完,阮卿的的脸色又冷了下来,眼中阴郁沉重,与冬季被乌云拥挤的天空。
曹操在阮卿那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想着和阮卿温存怀念一番。既然这人不想见他,又做什么死活上赶着?
一朝怒火,烧的他浑然想不起阮卿曾经追赶在他身边的辛苦模样。
沅清瞧的高兴,他巴不得阮卿不得曹操宠信,自然也不会对曹操吹枕边风说阮卿好话。其他侍从又不敢触曹操逆鳞。
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曹操进封为魏王。无论是实权还是虚名,都达到汉王朝的顶峰。
卞夫人被封为王妃,世子之位还空缺,曹丕与曹植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
曹操被封为魏王的第一次朝会上,便有下官进言将邺城王宫重新修缮,添加那些可以彰显地位的纹样建筑,另外再起几处宫殿。
曹操都应准了,百官们又如往常一般开始启奏要事。
阮卿头发挽入进贤冠里,一身整齐的玄色朝服,位列文官之首。
曹操说话的声音在这高阔的殿堂内有些飘渺空洞,好像天神的威压,无处不在。
他抬头,瞧见台阶上遥遥坐着的魏王一身绣满精致祥瑞端庄的猛兽的华丽衣袍,头上的冕旒遮去了后面的相貌,只让人窥见那一排排冰凉的珠子,还有那珠帘后冰冷又幽沉的锐利双眼。
怪不得朝堂上总是充斥着阴谋与争夺。阮卿在想,这样高的房顶,四周的雕梁上蹲坐着威重的瑞兽,每个人都按阶级仔细排列,又怎容得下半分温情。
近了夏季,阮卿托曹丕派人将他的府邸打扫干净,他又回大房子里去居住,花园的草木盛放,自有一番热闹景象。
天上太阳正骄,阮卿搬了躺椅来到凉亭下,一旁是高冠如盖的梧桐,正好挡下阴凉。
曹丕站在连着池塘边的嶙峋怪石上往水里撒鱼饵,原本躲在池中石下的鱼儿瞬间蜂拥而至,红色白色的锦鲤如在翠碧的水质绸缎上开出了繁花。
阮卿缩在懒架里昏昏欲睡,身上山岚色的薄纱窝成一团堆在身上,只露一双洁白亮眼的脚丫踩在长了青苔的石板上。
曹丕喂鱼回来,见阮卿睡的带了孩子气,不由莞尔。
他无声来到阮卿身边蹲下,拿过木屐,小心握起雪白的脚腕。滑腻冰凉的触感在夏天让人感到十分舒适,纤细的围度被一张手完完全全包裹住,好像稍微用力就要被轻易折断。
阮卿掀掀眼皮,嗓子里还带了沙哑,“做什么?”
“先生把鞋套上。”曹丕仔细忙着手里的动作,像在面对什么稀世珍宝,说,“寒从脚生。”
阮卿眼眸半垂,神情复杂,“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你父亲也这么给我穿过鞋。不过那时候是冬季。”
曹丕僵住,看向阮卿的桃花眼中透出无措。
“睿儿最近还好么?”阮卿打着哈欠,眼眶子里涌出泪花。
“还好。”曹丕道,“最近都跟在父亲身旁受教。先生要见见他么?”
阮卿头摇的如拨浪鼓,“算了,不见,他从小没见过我,来了也是拘束。”
阮卿又问,“你和三公子最近怎么样?”
“不过老样子。”曹丕坐到阮卿身旁执起扇子对这阮卿轻扇,被阮卿推开。
“我不热。”
曹丕怔怔看着阮卿面容,咬紧下唇,心里翻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难以开口。
他笑的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和伯仁熟捻起来的?前日他还去我府上询问曹卿的去处。”
“嗯。”阮卿倚着躺椅,双眼微眯,还带着刚打盹后的懒洋洋,“那次去兰亭,聊过两句,挺好的孩子。他问我在哪住着,说要拜访,我不好亮身份,就直接说要见我就去找你。他真的找你去了?你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曹丕说,“我怕耽搁了先生的事,只说你这两天被父亲外派了。”
“好的很。”阮卿伸了懒腰,压着嗓子说,“小孩子么,什么也不知道,陪他瞎胡闹闹。”
夏侯尚平日和曹彰最交好。
曹丕握着扇柄的拳头紧攥,在掌心掐出印记也不觉,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朝中有了请父亲早日定夺世子人选的声音,最近,父亲也常常召见三弟。”曹丕说。
阮卿忽的坐起来,“你没派人往魏王耳边提这件事吧。”
曹丕摇头,“听先生的话,丕一直都当作对此事不知。”
“嗯。”阮卿又软软躺下,“魏王最讨厌有人插手这件事,因此除了魏王亲自来问,别人是一句话都不能多说。”
曹丕想到司马懿给自己提点的主意。他薄唇轻抿,心中纠结万分,悄悄侧目见阮卿又要合眼睡去。
“先生。”
阮卿忽然被曹丕一把握住了手。
他吃惊的看着曹丕跪在自己身侧,一双眼中凄切悲哀,“求先生帮帮我。我,我......”
曹丕咬咬牙,将自己的恐惧说了出来,“我与三弟早已斗狠,二弟与三弟又走的这样近,还有最善于揣测父亲心思的杨祖德帮衬,又有每日随父亲身侧的沅清喜欢三弟。若,若来日三弟继位,自古以来,幼子登基,长子又有几个是好下场的......先生,您救救我。”
曹丕将额头紧紧贴到了阮卿的手背上,高大的身躯躬起,微微颤抖。
“我明白了。”阮卿眼眸缓和,将另一只手放到曹丕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你看我不仅收了你,又收了他们两个,再加上曹彰随我去了趟益州,你恐我改变主意。子桓......”
阮卿让曹丕抬头看着自己,他对湿润着眼眶的曹丕道,“我不会忘记曹子脩。不过关于立嗣这件事,我不好直接说出口。这只能等,你也要一直藏下去。
我们要等曹植被魏王宠的再张狂不羁一些,我们要等到杨修因他的自作聪明彻底触碰到魏王底线。你不要怕沅清的枕边风,他能是曹植的帮手,也能成为我们扳倒曹植的一枚棋子。
你已经忍了很多年,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一定要继续忍下去,万不可自乱阵脚。
曹植做名士,天下谁也不及他。可论做一个帝王,他绝对不及你。”
藏下去,不仅要骗过魏王,也包括我。
阮卿低头,与曹丕额头相对,“我不会抛下你不管,那个位置,是曹昂留给你的,我绝不允许有人来跟你抢。”
曹丕双臂环住阮卿的脖子,他闭眼,与阮卿气息交缠,轻声道,“我听先生的。”
“嗯。”阮卿也闭上眼眸,心中却有几分荒凉。
事到如今,他也将手伸到了曹操身边,开始谋划起曾经他最不想动用分毫阴暗心思施加到的人身上。
可邺城的王宫,这样高,这样深,不允许任何一个干净的人存在。
曾经曹操愿意帮他撑起的那一片辽阔纯洁的天空,终究还是塌陷。
想当年在江东,真是可笑......
代郡乌丸代理单于普富卢上书要来朝见曹操。
阮卿将要紧的公文都整理出来,去和曹操汇报。
曹操正坐在一座小架的编钟前敲着。今日天气阴闷,连屋里的光线也暗淡不少。
阮卿在曹操身后一件一件说着,直到说完,曹操也没有回身看一眼。
阮卿闭嘴,安安静静等曹操示下,潮湿的环境让他有些不舒服,烦躁的用食指勾了勾衣领。
“代郡乌丸单于一事,还是让鸿胪寺他们按之前汉时惯例去接待。”
曹操低头,一手拿着槌柄,另一只手拿着槌头,在虎口反复旋转把玩。
“北方外族自灵帝时趁朝中无力而反叛,劫掠百姓,危害边境,这几年中原混战,他们早已割据一方。这次普富卢来,臣想或许可以向其展示我国中军力,以达到震慑之效,再服以怀柔之策,普富卢回去必会有其他部卒询问,如此魏王可恩赐八方,再者......”
阮卿声音有些轻落,“中原经过诸候混战,人口尚未修养回来,如今江东未平,没必要再未外族投入过多兵力。”
曹操手里的木锤一顿,“你所说不错,就按这个法子办吧。告诉鸿胪寺,要彰显大国之威。”
“这次朝见之地,魏王是意在在邺,还是许昌?”阮卿又问。
曹操微微侧脸,半张脸笼尽阴暗,透出几分阴重肃杀的意味,“来书中如何说的?”
“代郡乌丸代理单于普富卢,拜中原魏王。”
“哈。”曹操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愿意对咱们朝中上心。”他又扭回头,仰脸看着柱子上的帷幕,长喘口气,缓缓说出安排,“就来邺城吧。老了,也不愿意挪地方。”
“诺。”阮卿颔首。他又安静下来,等着曹操安排其他事情。
屋里寂静,不知曹操在想什么,又静了片刻。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说,孤该立哪位公子为嗣?”
阮卿瞳孔紧缩,藏在绣衫下的拳头握了握。
一旁垂头立侍的沅清也猛然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曹操有些松弛,却依旧直挺的后背。
“卿不知道。”阮卿咽了口唾沫,艰难扯着有些干涩的嗓子说,“这是魏王家事。”
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曹操还愿意问他一句。
他明白仅仅是问一句,并不会代表什么,但依旧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他怼了曹操许多回,早就已经遭到厌烦了。
曹操冷笑一声,“别说废话。什么家事。孤如今家事不也是国事么。立嗣乃是千秋大计,孤与众臣辛苦平定的山河,总不能半路而夭。”
“魏公。”阮卿垂头,恭谨道,“卿想到一个人。”
“谁?”曹操问。他以为阮卿要说曹昂,然后指望他自己去想起曹昂曾经带过的曹丕。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阮卿说,“卿想到曾经的袁本初。”
曹操沉默下来,半晌才轻笑一声,又去聊别的话,“阮卿,再唱一回跟他们一起去兰亭时唱过的《牡丹亭》吧,孤想了许久。”
“俗词艳曲,不堪登大雅之堂。”阮卿说。
曹操起身,将木槌挂到架子上,然后缓步走到他面前,洁白的足袜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力。
阮卿将头低的更狠了,臣下不敢直视君王。
“你们都下去。”曹操说。
在屋里立侍的侍从们纷纷默默行礼,然后无声离开。
屋里只有他们俩。他感觉曹操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冬天的雪,带着薄凉。
“阮卿。”曹操好似喟叹,“孤竟从未发觉,你胆子大的厉害。”
“魏王谬赞。”阮卿说,“卿是上战场的人,胆子不大如何敢使诡计。”
“阮卿!”曹操忽然掐住对方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是你怂恿的沅清,去泄漏考题吧。”
阮卿扯起唇角,一双漆黑的眸子笑吟吟的注视冒着火气的曹操,“谈何怂恿?卿只不过,是随意对说沅侍从了一句,魏王对此次校考诸位公子十分上心。沅侍从竟然把考题泄漏了出去?沅清是泄漏给了哪个公子?”
他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轻轻挑起如春山远黛的双眉,“沅侍从真是仗着魏王疼他,好大的胆子呀。”
“是啊,仅靠一句话而已。”曹操笑着,用长满老茧的拇指腹抹过阮卿柔软的唇,“原来孤的小慕尔,也到了轻易就能驱动一人为自己掌中棋的地步。不枉孤这些年......”
“你究竟钟意哪一个?是老大?还是老三?”
曹操是真的不知道。他看不懂为什么阮卿之前能为曹丕挡下杖责,如今又怂恿沅清去向曹植泄题,现在做得全是帮助曹植得宠的事。HΤτPS://wωw.hLxS玖.còΜ/
“都是卿的学生,卿当然哪个都钟意。”阮卿笑弯了眼,“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们几个是魏王领进卿门下的,无论最后成了什么样,都得尊卿一声先生,不然就是不孝。小孩子之间的争斗,与卿又有多大关系。”
一段话,将他怂恿沅清的私心摘干净,好像真的就是随口一说。
“真好看。”曹操抚摸着阮卿眼角,眼中盛着感慨与深情,“很久没见你笑过了。卿卿,你听话,孤不会害你。”
一声旧时的称呼让阮卿出了神,曹操的双唇随之落下,汹涌又克制的落到他的眉间。
阮卿心里好像被紧紧攥住,疼的厉害。双臂抬了抬又颓然落下,不知该趁机将人拉住,还是冰冷的推开。
直到曹操的唇离开,阮卿才后退一步,颔首道,“魏王若无其他事,卿告退。”
“你究竟为什么成了现在的样子?慕尔,你到底哪里还不满意?”见自己敞开心扉,阮卿依旧淡淡疏离,曹操又有些烦躁起来,“你总得说出来。”
阮卿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满意。
公爵名利?他都不缺。在隔阂曹操的妻妾?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从第一天认识曹操起,曹操就有了妻室。那是在纠结沅清?也没有,他再看到曹操与沅清在一起,早没了一开始的痛心与酸涩。
那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阮卿一直清冷的眼眸忽然蒙上了几分愁绪,好像一直固若金汤的城池的在强攻下终于出现一道裂缝。
“卿也不知道……”阮卿好像喃喃自语。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抵触曹操?他究竟在莫名其妙的坚持些什么?这个朝代,曹操做的这些不是很正常么?事到如今,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曹操心潮起伏有片刻动容。在这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了以前伏在他膝头的孩子。
“你来。”曹操牵着阮卿的手,阮卿难得没有拒绝,默默跟在曹操身后,进了偏殿。
偏殿摆了一个铜匣,曹操掀盖打开,一股凉气扑了上来。
阮卿看曹操将手伸了进去,然后张着手掌拿出一个碗来,洁白无暇,是用美玉雕成,因里面盛的东西泛着隐约橙色。
曹操伸了过来。阮卿忙双手恭谨的接过,触手的冰凉让他恍惚又觉着是阴寒反噬。他看到里面盛着是用冰块镇着的橘肉。
玉碗莹莹,果肉艳艳,好看极了。
“坐。”曹操牵着阮卿坐到软榻上,两人并肩做着,就好像很久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吃吧。你最喜欢吃橘子。”
曹操将玉勺搁进碗里,声音浑厚宽广,低沉处还带着轻微的震鸣,眼型锋利的眼眸里此刻透出温煦的慈爱,“每年冬天,孤都使人往冰窖里冻上好些橘子,为你别季备着。”
“谢魏王赐。”阮卿略略颔首,然后执起玉勺,将一小块舀进嘴里。
指尖因玉碗上沾着的寒气而染上殷红,好像抹了胭脂。衬得手指愈发修长,好像也似美玉雕成。
曹操看到阮卿双唇舔砥果肉玉勺时变得更加嫣红水润,泛着诱人光泽,好像比果子还要甜上几分。每当把果肉含进嘴里,那纤长的睫羽都会轻轻颤抖,显得赢弱可怜。
经年受阴寒缠绕,阮卿已经不再畏惧炎热。这丁点果肉对他没有半分解暑的作用。
他垂眸用勺子拨弄果肉,看到一滴清澈的水滴落了进去,化在果肉上。
哪里来的水?
他茫然抬眸想要寻找来源,坐在一旁的曹操却忽然用拇指抹过他的眼角。
带着老茧的指腹划过娇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酥痒。
曹操眉首微微蹙起,眼中泛着复杂的情绪。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眼泪。
可这有什么好哭的?不过吃个橘子而已。阮卿心中无奈轻嗤。
曹操伸臂揽住他的肩膀,然后把他拥进了怀里。瘦骨嶙峋的触感透过轻薄的衣服硌着肌肤,曹操的手臂又缩紧了几分。
一呼一吸间阮卿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好像冬日被白雪覆盖的森森古柏。清冽又沉厚。
源源不断的暖意环拥,他模糊的感觉到久不动作的心脏又猛然的跳动了一下,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可他从曹操肩膀上探出的眼睛却透着茫然,直直看着窗外炽烈的阳光。
心脏再次有了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这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办?是回抱住曹操?这恐怕不符合臣下之道。就那么一直待着,好像也不好。那就推开,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使不上力气,当他有这个念头出现,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你不许躲开,阮卿!”他心里升腾起一道声音,像有人冲他气急败坏的大叫,“我等了好久,你不许推开!”
又是这个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住了另一个人,只有在遇到曹操时,那个人才会变的格外活跃。
“卿卿。”曹操一下下抚摸着阮卿僵硬的脊梁,说道,“民间寻常两人交往,哪有不吵架的。何况你我。”
阮卿觉得自己的大脑愈发清醒,他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将玉碗打翻,回抱住了曹操,一脸的乖巧与依赖,软软唤道,“主公……”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他又如从沉梦中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了曹操,站起身来,忍住想要颤抖的手臂,恭敬行礼,“卿还有要务,先行告退。”
踩着光滑的地板,步履匆匆的他险些趔趄滑倒,不及站稳又落荒而逃。
曹操一直坐着,目光幽幽看着阮卿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才又看向倾倒在地的果肉,与摔成两半的玉碗。
他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微微挑眉,长舒口气,显然此刻心情不错。
他的卿卿,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阮卿慌里慌张跑回自己的屋子,将门关好,倚着门扉颓然滑落坐地。
脸颊僵硬片刻,忽然鲜活起来,声音软糯又带着稚气,“他今天亲了你,你为什么要逃开?你明明需要他的呀,阮卿。”
这句话说完,屋里又沉默好久,才传来阮卿平静又有些低落的声音,“卿卿,我不爱他了,他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你骗谁?”不该属于现在阮卿的青稚声音又响起来,“主公说过不会负我,他还喜欢我的。阮卿,你的心乱了。”
“卿卿……”阮卿苦笑一声,“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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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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