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当初的枯荣殿也好,如今的筇桀殿也罢。
……
脑海里的地图很全面,也很清楚。
此刻连如厕的地方在哪,夜影都一清二楚了。
可唯独那洞窟深处的宫殿,金阙高墙,雕梁画栋,本该是一处让人见之便为之倾心,心生向往的地方,偏偏却孤傲地坐落在这洞穴的最深处。
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甩袖离家,家人不来找,他便不回去,自此,便一直深埋在这。
金碧辉煌的宫殿被幽深晦重的黑暗包裹,在那耀眼的金色上,笼罩的,是一层又一层孤寂的黑。
夜影并不是为了试探椿儿,而是他将脑海里的那张地图放大深|入后,不论他怎么看,都看不见宫殿正门上的那块匾。
就好像那里原本就没有一般。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夜影是巫夷国人,十几年的禁足生活中,翻阅卷籍便是他唯一的娱乐和爱好。
但很多东西他没见过,无法在脑海里绘出模样,便只能他看一段,秦娘给他描述一段。
有时口述,有时执笔。
所幸秦娘画画不错,提笔点墨,纸笔之间,所绘出的便是少年的世界,那是他的双目,是他与宫墙之外,唯一能够连接的桥梁。
因为禁足,少时的夜影几乎可以一整天都呆在桌旁,卷不离手。也因此,关于巫夷国的一切,他都知之甚详,连什么等级的宫殿该是什么样的配置这种只有后宫内务总管太监才知道的东西,他也都知道。
就算是冷宫,也不会没有牌匾。
毕竟门面在那,该有的都得有。
皇宫如此,民间便也跟着注重。
想到彼时秦娘的画,夜影心中拂过一串涟漪微动。
若不是秦娘,便不会有现在的他……
在背身冲上去赴死前,她用无声的用嘴型勾勒出的那句话,直到现在,在夜影心中也依旧是恍若昨日般的刻骨铭心。
那是她的遗愿。
“活下去。”
本以为自己会早死,可夜影一活,便活了五百多年。
过往仇恨虽没忘记,但也并未叫他一直剖心刻骨般地记带着。
有时想起秦娘,嘴角还会泛出些许笑意,只道秦娘逝后定是成了神仙,才叫他一直活了到了现在,连想死得久一点都难。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几天,墨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不该答应的……”
夜影低头莞尔。
脑海里,是阿青蹲在地上,黯淡着眼里的光,看着自己。
原来……
是这样啊。
……
……
人声鼎沸。
不。
确切来说,是魔声鼎沸!
若不是那“筇桀殿”三个字,夜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偏离了原来的委托,被抓进了这场魔物的狂欢宴里来出卖色|相……
出卖色相……
这话是椿儿帮他点妆时脱口说的。
“……是我不好,没能帮上忙,连统领是不是只魔物都确定不了,害你还得上去,若是我能再仔细点,你也不用上去出卖色相了……”
这句话除了歉疚,也带了些情绪,因为她无法给出能确定统领是魔物的佐证。
夜影从她的话中能很明显地听出,她浑身都透着一股不甘和气恼,统领就是魔物这一点,在她的眼里,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了,还要什么佐证?
结果,还就真不是。
椿儿领着夜影,穿过狭长的石道,这里面潮湿,阴冷,因为没有光亮,石头的颜色便更加灰暗。
长长的一条石道里,唯一的照明,只有椿儿手上提着的一盏小烛灯。
明明不与外界相通,却在通过石道时,感受到了前后两头扑夹过来的冷风,带着一股潮湿和铁锈的味道。
手中提的小烛吱呀晃了起来,这东西说是烛灯,可烛罩的四面皆是镂空,风一过,火苗就像是一个激灵打得停不下来了,椿儿见状,赶忙放慢步子,手掌弯作勺状,挡在了火苗的前方。
“等一下。”夜影忽然低声道。
椿儿转头看他,“怎么了?”
“烛灯借用一下。”
椿儿提着火走到他旁边。
夜影接过,走到石墙边,手中的提灯靠近。
灰色的石壁通体灰黑,壁面凹凸不平,未经任何打磨和雕琢,是最天然原始的状态,而上面,则是一道道白色的像划痕一样的痕迹。
“……”果然,全是灰羽石。
椿儿疑惑地咦了一声,声音在幽长的石道中漾了个九转十八弯。
她在这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点都没注意到这石头上面还有这样的痕迹。
见她疑惑,夜影笑了一下:“没什么,看到了一点点白色,还以为是什么可疑的东西。”
椿儿点点头,连带着语速也加快了几分:“我们得快点了,不然统领等急了,我怕会发难于你。”HΤτPS://wωw.hLxS玖.còΜ/
……
站在圆形的木台上,夜影抬眸,台下打哨和起哄声的喧闹不绝于耳,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去,夜影一颗心也越发地沉了下去。
——全是大凶!
除了……台上的那位。
夜影眯了眯眼。
当他们终于穿过了那道狭长逼仄的石道,刚一露头,便有一股无形的东西束住了他的腰,将他两边臂膀一收,然后就是一阵劲风在耳旁啸过。
当他站定,便是在这木台上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台。
木台并不简陋,恰恰相反,大凶好玩乐,连木台所用都是上乘木料。
木质浅白,边缘顺着弧度往上延出了一小段,而就是那一小段的部分,雕满了看不清的精雕纹案,细密点缀,绕台一圈,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观音大士白莲宝座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仙和魔的区别吧。
在走出石道前,通过脑海的地图,夜影就知前方大概是怎样的景象。
正如脑中地图所绘,出了石道,便是一个陡然拔高的石窟,这整个地底差不多都是这种构造,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或高或矮的石窟。
而他所在的这一处,地形却是独一无二的诡异,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两个漏斗将宽的一面相对接,两侧漏嘴各指天地,两头尖,中间圆,便是这个石窟的形状。
夜影站在木台中央。
他只觉得若是往上扣一个黑笼子,再放一只凶兽进来,才更符合这里的空气和氛围。
尤其是石壁上钉挂的那一张张虎豹狼皮,在一片暗色中,尤为惹眼。
木台下,熙熙攘攘的魔物被一道道半身高的石墙分流,借着漏斗状的地势层层往上,呈环形,而此刻,夜影所处的木台高度正和第一排的“看客”差不多持平,观赏位从第二排开始,逐渐拔高。
观赏席中,石墙拦了四道,将观赏席分成了五排,而用来阻隔的石墙也不是一圈围到死,而是隔一段距离,就开一个口子,供他们上下进出。
还挺周到?
夜影抬眸,看向眼前斜直往上的石阶,皱起了眉头。
这道石阶,十分蛮横地插嵌进原本应该围成一圈的观赏台中,直通夜影所站的木台。
而他皱眉是因为,这道石阶实在是拔得过高,一直延伸到石窟高度过半的地方,和石壁上一道横出的平台相接。
他看见,在那个平台上,支立着一把万民伞,黄纱自伞顶而下,将整个平台笼盖,而就在那黄纱幔帐中,万民伞下,是一把金色的椅子,两侧的扶手前端,雕着的,是两只栩栩如生的凶煞虎头。
自立国以来,巫夷国便以虎为尊,帝王之物,皆有虎纹虎雕作饰,连国主手上持握的手杖,也是与虎有关。
而那把椅子,不用多看,他便知道。
——那是巫夷国至高无上的帝王之座。
而那座上,正有一人,手持长杖,稳坐于万民伞下。
夜影直觉,里面的那双眼睛,正透过纱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周围喧闹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夜影被吵得头疼。
“哟~小娘子,怎么还不开始啊,大家都等急了呀~~~”
红纱下,夜影抿了抿唇,堪堪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怎么说呢,就仿佛这里有无数个辰风的影子,攒动着……
很致命。
当然,是对那些魔物来说。
夜影得忍着,粗略估算,这里的大凶起码过百,只叹椿儿一语成谶,加上地形不够开阔,被抓来的那些人质也不知道关在哪,若是打起来把这里弄塌了,保不齐就会殃及池鱼,伤及无辜。
跳!
不就是跳舞吗,谁还不会舞了?
然而刚要动作,就听下面有声音糙糙应和了一句:“跳啥啊,站着不就挺好看的吗!”
夜影心说:行,那就站着吧。
“站啥站啊,你们谁好这口?跟个木头似的?好看是好看,可光看着,有什么好玩的?”
夜影:“……”
台下一来二去,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跟谁杠,夜影光是在台上站着不动,底下就已经快要乱成了一锅粥了。
眼看着台下就要大打出手时,一阵沉重的敲击声赫然而起。
说是一阵,其实就只有一声,石窟里的回音极重,才让这一下听起来,宛若一浪叠一浪,声声入耳。
回音穿过混乱的魔群,一时间,像是收到了什么可畏的催命符,魔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收了声,齐刷刷地抬头望上去。
“舞。”一个沉厚的声音缓重道。
夜影怔住了。
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僵住了,就像是受到了一种无法挣脱的牵制一般,不听使唤。
一瞬恍然。
“要死……”他心里暗道。
……
巫夷国以巫蛊之术闻名,这也是巫夷国的立国之本,国中百姓,个个都是玩巫弄蛊的好手。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生在巫夷国而不会巫蛊之术,那便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五百多年前,最后的那场三国大战,巫夷国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扫荡了整个战场,胜券在握之际,若不是天罚突降,此刻巫夷国十之八|九已经稳坐在三国的霸主之位上了。
而那胜券的关键,便是那些出征的士兵。
但说他们是士兵,已经不贴切了。
在出征前,当兵士们自愿受蛊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此蛊的作用可想而知。
战场上,刀剑无眼,蛊的作用则在于将宿主的个体能力拔高数个层次,不论受多少伤也不会感到疼痛,即便断了双足,也依然能一手前行,一手挥刀,这般浴血拼搏的目的不外乎只有一个
——杀敌,取胜!
然而,能带来极大好处的东西,往往都具有两面性,这一点,巫蛊之术也不例外。
尤其是这种规模的利好,所付出的代价也更加惨重。
——他们将无法往生。
在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术法|会带来怎样的反噬,半数以上的王公大臣们优先考虑的,是怎么样最快的将让巫夷国捧上霸主之位,享受举国荣光。
于是,便在那一场大战中拍板用下了。
当然,其中不乏一部分臣子抱了私心,不为别的,只为顺应国主心意。
伴君如伴虎,顺应君王便是顺应天命,他们理应附议。
国主自然满意。
而这代价,夜影也是在天罚落下数百年后才得知的。
在知道真相后,夜影颓废了许久,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那段罪恶的阴霾。
因为驱动那些士兵体内的蛊虫的人,就是他。
此术难控,极为凶险,要操纵的人越多,就越不容易控制,难度也会越大。
而那些人想出的应对的方法,便是需要一个人献祭自己,从而达到控制母蛊的目的。
而他,便是那个祭蛊之人。
为了在决胜的战场用上这个蛊术,巫夷国整整准备了两年之久。
此蛊之险,难如登天。
可偏偏还是让他们给登上去了。
大概是老天真的不长眼。
夜影每每回想,都仍觉得离奇,在巫夷国的史料上,关于此蛊,从无相关的记载。唯一的传闻,便是国主有一日造梦,梦到了些光怪陆离之景,醒来后灵光一现,便有了此术。
但说有,也不尽然,此术问世之时,也不过只是个大致的雏形罢了。
那时,夜影还是世子璃瑛,身在皇陵,与世无争,却也常听梢陵说起些宫里的轶事给他解闷,故而才得知国主造梦,创了此术,只是那时术法在理论上虽已成型,但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谁也不敢冒进。
因为缺少试蛊人。
牢里犯了死罪的死囚们都栽在了这上面,有些死囚一个时辰都能没撑过去,甚至有人还未到半柱香,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有人心急,想拉那些普通的囚犯过来。
但被人发现,当即制止了。
大战在即,民心不可乱,若是让人知道他们欲拿罪不至死的囚人来做试蛊人,那无疑是寒了百姓的心,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国主比谁都清楚。
但巧就巧在,一年多以前,刚结束了一场大战,三国间,战场上,你来我往,打得是难分伯仲,谁也讨不到一点好,直到最后三方都倦了,便各自休战,各归各国,十分默契。
打了这许久,倒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
上一战,在将士和粮草的折损上便可知各国在各方面的国力如何,一通分析下来,结果对于其他两国来说,却不容乐观。
虽说此战无胜者,但三国各自都清楚。
此一战,仍是巫夷国更胜一筹……
朝枝国医者居多,医毒本是一家,他们只求自保,也还算坚韧,一直顽抗不屈。
朝枝国主虽是女子,但打起仗来,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声东击西,打了就跑。这种打法,弄得巫夷国主也是头疼不已,更是将其视作一根极难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相较之下,南生国就弱势许多了。
南生一国,和尚和方士居多,个个能卜会算,但就是不会行军打仗。
文人居多,武人就少,参军的人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再加上南生国主当时那怂包的性子,忌惮巫夷国忌惮得不行,唯恐对方趁他们战后休整之际过来攻打,所以最后,南生国的大臣为他们的国主支了一招。
求和示好。
当然,利益面前无朋友,求和只是一时,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罢了。
他们经过多番兜转,知道了巫夷国缺少死囚来做试蛊人这件事。
南生国主当即拍板,写了一封求和信,让使臣带着几百个死囚,浩浩荡荡地送进了巫夷国。
这一送,便解了巫夷国的燃眉之急,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但那封信,国主在收到后,阅都没阅,便一把火燎了。
烧信时,那张沉着沧桑的脸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了解国主的人都读得出来,他根本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即便他南生国不送这批人来,他也有的是办法。
但既然送了,便没有不要的道理,至少,此举能让南生国心安落地,安稳上一段时日。
毕竟,这该是他们最后一段安稳的时日了……
南生国送来的死囚在不断减少。
没去细数到底过了多少时节,直到有一天,皇陵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阵仗。
巫夷国一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可就是再隆重的祭祀,也从未有过如此排场。
自古以来,宫里的王公贵臣们在一些事情上的执念就极重,例如王室的高贵血统,又例如,三国的霸主之位。
但不论是哪一种,当看见太子祈栾下轿亲迎,而身后跟着双眼红肿的梢陵时,他的心中便明白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会有今日。
但饶是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却在了解行此蛊术大致的流程后,一瞬间,没能控制好自己内心深处转瞬即过的东西。
而就是这一瞬间,让他败了个一干二净。
姜终归还是老的辣。
这个蛊术,用上百个死态各异的死囚尸身堆叠出了详尽的经验,最终,被改良了。
而得出来的结果,便是太子和公主去皇陵亲迎他回宫的原因——
因为他是个不那么重要的‘王室血脉’。
此蛊凶残。
在祭蛊之人驱动和维持蛊术的同时,必须要保持意识清醒,从而让作为母体的蛊虫听从宿主的意志,继而去指挥它的‘孩子们’,也就是由它所生的幼蛊。
而维持和控制这一切的人,就被称做祭蛊之人。
在上战场的前几个时辰,将幼蛊植入将士们的体内,幼蛊听从母体的调令,而这母体,则在更早前就植入了祭蛊之人的身体里,以便让两者提前磨合。
而连接这一切的,便是祭蛊之人的血。
母体产出幼卵,而幼卵又成个体,如何能驱动?
这一点,在前期是一个大难题。
最后,难题被解决了。
答案便是——缺少连接的媒介。
这才是此术需要漫长准备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一切的步骤,要从母虫产卵前开始。
从产卵前,便开始以祭蛊之人的血来喂养,一日取一些。母虫每日对这种‘养分’的需求也不同,够的话,前一日取的血便能延到下一日再用,不够的话,一日就要取两次,甚至更多。
故而伤痕累累。
他本有个计划。
那时的璃瑛,故作配合,敛着性子,等的,便是一个报仇的机会。
他还惦着秦娘的死,他宁肯相信朝枝国的医者仁心,也不愿相信巫夷国主所谓的天经地义。
什么叫做天经地义?他只看得到填不饱的野心!
若是在出兵后,命令母虫停手投降,那巫夷国门,便会被攻破,而他自己,也会成为史籍上的灭国祸害,遗臭万年。
但那又怎样?
那时的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发兵后,一旦叫停,等待前线将士的便只有一死,他更清楚,若是国破,家也会亡,国中百姓,极有可能无一幸免,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般的屠戮。
他都想到了。
可他并不打算停手,他只想报仇!
且不说城中百姓与他毫无瓜葛,他唯一认、唯一亲的,只有秦娘。
就算国破身死,又有何妨?
然而就在他站上祭蛊台,准备开口下令时,却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叩响。
“嗵——”
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在体内骤然停下,然后……
重启。
这是一阵令他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紧随而来的,是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结成细绳,然后牵缚住他的每寸神经。
他中蛊了!
什么时候中的,他全然不知!
直到他跟着国主一字一顿道完了那些原本的指令后,他抬起头,对上了褶皱的眼皮下那双眯成了两道细缝的双眼。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却也分毫未影响那人浑身上下震出的那股不容侵|犯的天子之威。
沉重、压迫、令人窒息。
“逆子。”
老国主在最后,只道了这一句话。
计划失败了……
大概此战过后,自己就会被处死吧……
又或者,他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
祭蛊,意如其名,重在祭字。
祭出的,便是他的骨血,甚至生命……
就在胜负将定时,让整个栾洲大陆、甚至连南生国那些能卜会算的和尚方士们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若说那是天灾,都是在抬举天灾,有人认为,那是上天在惩罚栾洲大陆连年交战,弄得遍地烽火狼烟,民不聊生的天罚。
但更多人则认为,天罚落下的原因,是巫夷国在决胜之战中用了天理难容的蛊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才降了天罚,才殃及了整个栾洲所有的百姓。
这并非没有根据。
因为天罚落下的地方,三处有两处都跟巫夷国有关,所以百姓们自然认为,起因必然是因为那个伤天害理的蛊术。
——祭灵往生。
这是一个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名字。
“若行此术,无论战死沙场,亦或凯旋而归,不论结果如何,诸将士必将生得安乐,死后往生!家国有汝,何其幸乎!”
这便是国主控制着他的身体时,所说的原话,这是战前的号召,让士气因此而大增。
可笑的是,他大概连自己都不清楚,这个蛊术将招致什么后果……
……
夜影开始胸闷,甚至有了些气喘,他极力控制着,不露出一点破绽。
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一如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些东西在他的体内复苏,然后一点一点,爬进了他的血液中,交织成绳,四处围捆。
指尖不听使唤地动了一下,然后是拇指,再然后,蔓延到了腕臂。
红纱下,他死死咬牙,不肯退让。
——这是当时的巫夷国国主,他的亲生父王,为了防止他临阵倒戈,对他种下的蛊。
时至今日,数百年间,夜影已经试过无数次,却依旧无果。
他拔不掉这蛊,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它杀死在体内。
试到最后,索性就放弃了,只道反正也没什么影响,拔不掉,便放着吧。
可谁知道……
他拧着眉,望向头上的高台,他直觉,若这次再听了体内这残蛊的摆布,只怕后果,就不止是听话这么简单了。
放置了五百多年的残蛊,鬼知道再来一次会是什么样?
所以,他咬牙死磕,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
绝对不能妥协!
然而,就在他整只手臂到肩膀开始出现一些小幅度的动作时,台下的魔群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咻咻~小娘子跳舞喽,别害羞啊,跳得挺好的,继续呀——!”
“哟~~这小香肩扭得,真香!”
“啧啧,也不知道那胖子打哪儿逮到的人,改天我也去蹲蹲点……”
……
“蹲你大爷……”夜影身上不痛快,心里骂得更狠,他绷紧了周身上下的神经,拼力做着抵抗。
台下魔群见台上的人渐渐开始打开动作,沸腾之声更是如海洋的浪潮一般,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嘎啦——”
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也并不小,魔物的听力皆是上乘,很快便纷纷停下喧闹,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直到有一个魔物嗷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道了一声“什么东西砸我”,说完抬头往上瞟去。
这一瞟,让他直接傻了眼。
众魔物见状,也跟着纷纷抬头往上瞧。
——然后,全部傻眼。
只见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笔直地穿透高台上的万民伞,直直扎进了粗糙的石壁当中!
上百张丑脸齐齐懵了。
什么情况??!!!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在石窟里的某一角发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手上还提着一张弓。
见魔群注意到自己,那道身影侧身一转,跑了。
眼角的余光中,夜影隐约看见,就在方才,椿儿在暗中张了弓,将赤练连剑带鞘,一并|射|了出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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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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