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贤媛》
霜降之后,建康好似一夜间掉进了冰窟窿。
近日大雪骤降,飘扬数日不止。
郗道茂自与王献之成亲之后身体一直不佳,一至冬日则更甚。严重的时候水米不进,只能整日整日卧床静养。
寒气于郗道茂的身体来说简直如同致命的毒药,即使王献之让小僮在屋内置了足足三盆旺烧的炭火,郗道茂还是依旧蜷缩在棉被里冷得直哆嗦,精神也差得很。
这段时日,王献之已记不清为郗道茂请过多少名医。可来看诊的大夫无一不摇头摆手。
两人成亲至今已有七年,可却一直没有孩子。郗道茂想要孩子,王献之也想,可是以郗道茂如今的状况,保全性命尚且不易,生育子女,全然是不可能的奢望。渐渐的,王献之放弃了,他只要郗道茂好,他可以不要孩子。
但是郗道茂心里却过不去,不论身体好不好,她还想有个孩子,有个孩子就像有个交代一样,对自己,对自己心爱的人。
她每日默默祈祷,甚至不顾身体的跋山涉水,去道观祈求。
她怕,她真害怕她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王献之,所以她就越发的想要一个孩子,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那是她的延续,那是他们的延续。
不知是不是郗道茂的诚意感动了冥冥,转机来了,让人始料未及。
是日,王献之为郗道茂抓完药,蹚雪归家,刚一进卧房门,便见郗璿站在郗道茂床前,一旁的胡床上还坐着一位长眉老者,手指正搭在郗道茂的手腕上,闭目沉吟。
王献之忙放下背篓,问郗璿:“这位是……”Hττρs://wWw.hしΧS9.CòM/
郗璿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摇了摇头。
未几,老者收回手,睁开眼,转头问王献之:“夫人近来可是时常眩晕作呕,困倦乏力,见食则憎,唯思酸物?”
王献之忙应:“正是正是!敢问先生,拙荆得的是什么病?”
老者摇着头,笑起来:“夫人并非有病,是有喜了!”
“什……什么?!”
王献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是说,是说我夫人她……她!”
老者颔首,转而道:“夫人之所以会出现诸多不适,非独因天分太薄,当此之时,更由于肝血太燥之故。女子有妊,肾受精,肾水生胎,不能分润于肝。肝为肾子,日食肾母之气,一旦失其润养,则气燥而火动,火动而气逆,遂至眩晕呕吐,诸症从生。欲缓诸症,务在平肝补血,健脾生阳。阳气生则血自生,阴虚得补,则阴可以制阳,阳气和则诸症亦消。公子不必忧虑。”
说着,自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纸笔写了药方,递给王献之:“照着此方抓药,三剂可愈夫人宿疾。”
王献之接过药方,感激不能自已,见那老者转身便走,步履如风,忙问:“敢问先生尊姓大名,献之来日必当登门拜谢!”
老者头也不回:“丹阳葛洪,四海云游,公子勿寻。”
“葛洪……先生莫非就是传言中已修道成仙的……”
王献之诧异间忙追出屋去,不料老者竟已飘然无踪。
王献之兀自站在后院中,怔仲良久,忽闻屋内郗璿呼着:“子敬?子敬!快来快来!”
王献之这才浑身一震,恍然回神,赶紧往屋内跑。
“阿敬……”
刚一进屋,便闻郗道茂虚弱的呼唤声。
王献之忙加快步子来到郗道茂床前,
“阿姊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方才……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有人来过……”
“是有人,而且还是仙人呢!阿姊猜那仙人方才说了什么?”
“……什么呀?”
“仙人说……”
“说什么呀?”
“阿姊猜!阿姊肯定猜不出来!”王献之憋着笑,喜形于色。
“不要脸的阿敬,我都这样了……还拿我开涮……”
郗道茂说着,一只手无力的打了王献之一下。
王献之顺势拉住她胳膊,将她轻轻揽入怀里:“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我们的孩子了阿姊!”
郗道茂闻言,也不知是打哪来力气,竟一把推开王献之,怔然望着他:“卿若敢拿这事开玩笑,看我不揍得卿脑袋开花!”
“是真的阿姊!我没开玩笑!阿娘方才也听见大夫的话了,不信卿问阿娘!”
王献之说着四下去找郗璿,却不知郗璿见他们二人亲热,早就不声不响的退出了屋去。
王献之没了证人,见郗道茂怀疑的看着他,不由急红了脸:“阿姊要怎么才肯信我嘛!我这就叫阿娘去!”
王献之说着要走,郗道茂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而看着他笑道:“我信我信,只要是卿说的,我全信。”
王献之这才痴笑起来,转而问:“听说女子有孕都会有些偏嗜,阿姊现在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特别想吃的……”郗道茂闭着眼睛仔细想了一会,“鱼!特别想吃鱼!又肥又嫩的大鲫鱼!”
说罢未几,又失落道:“可现在外面河水都上了冻,上哪儿找大鲫鱼去啊……还是算了吧,我不要吃了……”
“要吃!阿姊想吃的怎么能吃不到?”王献之说着,想了一会,忽而眼睛一亮:
“谢伯伯!我记得谢伯母最爱吃鱼,谢宅一年四季都不会缺鱼的!阿姊等着,我这就去找谢伯伯要又肥又嫩的大鲫鱼去!”
与王宅相隔两条小巷的谢宅,此时正在进行家庭集会。
今日,出嫁已久的谢道韫久违的从王家归来省亲,恰逢支道林与习凿齿来找谢安清谈,让平日里向来清冷的谢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谢玄今日难得见到姐姐,心中雀跃。许久未见,谢道韫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与未嫁时比,眸中少了些神采,整个人多了几分倦怠。
谢玄一见谢道韫,还不待她进门,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前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东问西。
谢安见状忍不住打趣谢玄:“幼度,卿如今也是征西将军桓豁的司马了,重任在肩,怎的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谢道韫闻言,笑着揉了揉谢玄的脑袋:“姐姐面前,永远都是孩子嘛。”
谢玄赧然,目光不禁意间落到谢道韫手提的竹盒上,顿时又好奇起来:
“姐姐,这是什么?”
谢道韫得意一笑:“卿最爱吃的红豆年糕,我亲手做的。”
“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喏,拿去吃吧。记得给叔父和琰儿也留几块!”
“知道了!”
谢玄接过年糕,高兴得一溜小跑回了自己屋。
谢安与谢道韫则缓步徐行,边走边聊。
看着谢玄身影消失的拐角,谢安不由感叹:
“近来朝中发生了很多事,我许久未见玄儿这么开心了。道韫,往后若得空,记得常回来看看。”
谢道韫笑着,轻轻颔首:“叔父近来身体可安好?”
“好,好,一切都好,只是如今朝中事务繁杂了些,难得往日那般清闲了。”
“叔父从前清闲,半是为避桓温锋芒。如今叔父已是尚书仆射,正当宏图展翅,有所作为之时,难得清闲也是自然。”
谢安闻言,笑容有些苦涩,转而道:“不说我了,说说卿吧。”
“我?”一说起自己,谢道韫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我有什么可说的,每天不过柴米油盐,婆婆妈妈罢了。”
谢安默默打量了谢道韫一眼,顿了顿:“怎么,叔平待卿不好吗?”
谢道韫面色如冰,脚下亦不由加快了步子:“叔父,我不想谈他……”
谢道韫到底不似寻常女子,漫长的时间与生活的琐碎并未能软化她对王凝之的态度。不仅如此,朝夕相处,甚至让谢道韫对王凝之更加厌恶。
这一切本不出谢安的意料,但谢安当初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所以每每见到谢道韫因婚姻而生出的不悦,谢安便自责不已。
谢安默然稍许,颇有些无话找话的问了句:“叔平是逸少之子,才具亦不差,卿何至如此恨他?”
彼时二人已走到书房门前,谢道韫闻言驻足,看着谢安道:“我谢家一门,叔父辈,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说罢,撇下满面怔然的谢安,兀自推门进了书房。
今日谢安知谢道韫要来,早已在书房中设了步障,方便谢道韫在有客的情况下参与谈论。眼下习凿齿与支道林二人已就坐,谢道韫亦安坐步障之后,只差谢安一人,清谈就可以开始了。
谢安耳边还回响着谢道韫方才说的话,不由站在门前叹了口气,转而唤小僮取来麈尾。片刻,推开门,面对众人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笑道:“安有事来迟,叫彦威、道林久等了。”
支道林手中也持一柄象牙麈尾,摇头笑道:“今日机会难得,安石既来了,我们话不多说,现在便开始吧。”
谢安走到主坐坐下,道:“如此,便请道林先立议题吧。”
支道林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麈尾一扇,正要开口。忽有一小僮敲门趋入,道:“明公,王家七公子来了。”
一旁的支道林一听,倒是比谢安还高兴,忙道:“子敬来了?来得正好啊!快快快,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王献之被小僮领了进来,神色却是有些匆忙,整个人更是气喘吁吁,像是跑步来的。
谢安见状问:“子敬如此慌急,可是王家出什么事了?”
王献之先是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
谢安忙道:“子敬莫急,慢慢说。”又让人取来茶水给王献之喝,
王献之咕咚咕咚灌了整杯热茶下肚,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笑道:“谢伯伯,王家是出事了,可是是喜事!是喜事啊!”
谢安:“什么喜事?”
闻言,一旁的谢道韫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阿姊……我夫人道茂,有身子了!”
谢安闻言,不由为王献之感到高兴,起身笑道:“哎呀,如此真是恭喜子敬了!改日我还得去恭喜逸少,我家玄儿和琰儿都还未成婚,他倒是都要当爷爷了!”
王献之亦笑得甜蜜:“多谢谢伯伯,其实小辈今日来是想问谢伯伯讨样东西!”
“哦?是何物?只要伯伯这有的,尽管拿去!”
“鲫鱼!谢伯伯府中可有活鲫鱼?我想讨一条回去给道茂煲汤喝!”
“有有有,当然有!不少条呢,我这就叫人带卿去挑条最好的!”
王献之开心得正想说好,却闻一旁支道林道:“欸,慢着!安石,可不能这么轻易让子敬把鱼拿了去。”
支道林说着,想了想,道:“我看不如这样,子敬既来了,不妨坐下与贫僧清谈一局,赢了,才能把鱼拿走,子敬以为如何?”
“我……”王献之迟疑着,
“欸,子敬可别想推辞啊……还是说,子敬没把握能赢过我?”
王献之此刻急着回去,哪有心情同支道林清谈?不由为难的看向谢安。谢安略沉吟,转而笑了笑,对支道林道:
“仅限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之后若未决出胜负,便算子敬赢,如何?”
支道林颇自信的一扇麈尾:“就这么定了。”
王献之不禁感激的看了谢安一眼,谢安笑,旋即邀他入座习凿齿旁的空座。
习凿齿是庶族寒门出身,而王献之却生于高门士族。王献之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士庶不得同席列坐。
因而,对于正坐席间的习凿齿白眼相加,颇为鄙夷,更以与其同席为耻。
谢安见王献之半天不肯入座,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抱歉的令小僮另取了一坐垫,与习凿齿远远隔开设席。王献之这才肯就位。
这场清谈,谢安本是主家,支道林为客,习凿齿则为判定输赢的裁判。
如今王献之加入,谢安便主动退出做了裁判,则支道林为主,王献之为客,习凿齿成了旁听。
支道林见王献之调整好了坐姿,遂对对面的谢安点点头。
谢安会意,一挥麈尾,一旁侍候的小僮辄点燃一炷香。清谈正式开始。
支道林作为主方首先提出议题,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册《庄子》置于坐前:
“今日我们便以庄子《逍遥游》为议题。敢问子敬,何为逍遥?”
王献之平日熟读向秀、郭象议理,对这议题倒不陌生,随口答道:
“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鷃之起榆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故而仆以为,物各适性则为逍遥。”
支道林难之:“不然。诚如子敬所言,物各适性则为逍遥,那么桀跖以残害为性,则也可称之为逍遥了?”
此前,王献之研习向、郭之理,还从未注意过其中竟有如此漏洞,竟于清谈刚开始便就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出师不利,神色颇为局促。
谢安见状,开口欲为王献之解围,不料,却闻步障后的谢道韫道:
“所谓物各适性,乃适其自然之性,而非适其后天矫作之性。桀跖残暴,然并非生而如此,实乃后天所成,其既未守得天性,又如何称得适性?既未适性,又何以称得逍遥?”
忽闻谢道韫的声音,支道林难掩讶然,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道韫又是从何断言桀跖残暴非其先天之性,而是后天所成呢?”
谢道韫道:“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夫婴儿者,含德之厚,沌沌兮如大道之混沌未分,负阴抱阳,混而为一,无善无恶,无疵无暇。此为万物自然之性。待其生长,则道一化二,二化为三,如此方有善恶、贤愚、不肖之分,此为后天所成也。桀跖虽恶,亦是爹生娘养,自混元之态化而为人,故可知其暴虐必非其天性。”
支道林听罢欣然抚须,王献之亦难掩钦佩之色。
香方燃到一半,支道林却看得出谢道韫欲助胜王献之的心思,遂笑了笑:
“道韫上理不减向、郭。飒飒然颇有中朝七贤林下之风,不意我大晋竟有这般女子。”
转而对王献之道:“子敬今日得贵人相助,贫僧甘拜下风。”
王献之闻言,欲感谢谢道韫,但看着步障上映着的谢道韫的影子,嘴唇动了动,又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谢安知其为难,遂对谢道韫道:“卿擅挑鱼,带子敬去厨房多挑几条鲜活的。”
谢道韫在步障后先是一愣,转而点点头,起身走出来,对王献之道:“小郎请。”
王献之略迟疑,片刻,起身向谢安、支道林告辞,将门让出来给谢道韫,道:“二嫂先请。”
谢宅的厨房离书房不近,中途要经过两条蜿蜒的小道,穿过一道青石小门。
谢道韫与王献之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走着,二人都显得不太自在。
终于走到厨房,二人好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谢道韫从灶台上取了鱼网,快步走到冬天专门用来养鲫鱼的深缸前,一伸手便捞上来两条最肥最大的扔进了一旁蓄水的木桶里。
见谢道韫探着身子,在缸里晃动着鱼网,像是还想捞,王献之忙道:“够了够了,二嫂,两条足矣!”
谢道韫闻言,自鱼缸里抬起头看了王献之一眼,转而默默点了点头。
王献之上前抱起木桶,眼神却始终避着谢道韫,半晌,道:“方才……多谢二嫂替我解围。”
谢道韫并不去看王献之,两眼盯着木桶中两条游动的鲫鱼:“卿既唤我一声二嫂,为卿做些事,自是应当。”
王献之局促的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道:
“那……那我先回去了……”
谢道韫默然,唇角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笑,
“嗯,代我向道茂阿妹问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尹玲娜的东晋谢安传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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