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速度极快,萧九秦眸子一凛,跟着翻墙出去。
另一边柏砚从萧九秦追着人离开便唤人守住都察院附近各条街道。
“大人,现在……”一人凑到柏砚身侧,一脸惶恐。
“传信与锦衣卫,全城搜捕。”柏砚面色不善,那人瞧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但是都察院也指使不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
“就说是掌印太监怀淳的命令。”柏砚借着怀淳的名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从前,他大概还会顾忌着点宫里的那位,但是现在皇帝沉迷炼丹,别说禀告皇帝,他当下怕是连话都递不到圣前。
“快去!”见那人还犹豫着,柏砚险些一脚踹过去。
“若叫人跑了,都察院一个个都落不到好。”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柏砚和萧九秦,别人都还是懵的。
顶头的御史大人不在,柏砚就像是猴子当了山大王似的,唤人将都察院的放置档案门类册子的地方挨个核对了一遍。
然后带着几人往外走,结果刚出都察院,就去萧九秦打了个照面。
“你去哪儿?!”萧九秦衣袖撕了一块,手上还沾着些血,额角也像是被什么划了一道。
“受伤了?”柏砚比萧九秦的反应更大,揪着他的衣袖四处打量,“不是武艺天下第一么?怎的带了一身的伤!”
他盯着萧九秦面上的伤口,心疼地不行,想立刻将人带回去叫个大夫好好看看,但是目前情况也不允许。
清亮的眸子里,难掩复杂情绪,萧九秦忽然就觉得受些小伤好像也挺好。
但是怕柏砚担心,他还是诙谐地笑笑,“谁告诉你我武艺天下第一?”大概想到从前的那些旧事,他好笑地捏捏柏砚的下巴,“别说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也不过受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伤,没事的。”
二人站在都察院门口也不妥当,他索性将人带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人是追到了,但是跑了一个,而且看他们逃跑的方向,似乎还有同伙,不过有锦衣卫追过去,我便先回来了,都察院还没有彻底清查一遍,若是再有漏网之鱼……”
柏砚听着听着就找到味儿了,他眨眨眼,“你是担心我?”
“那可不是。”萧九秦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人都叫他亲过了,就差最后一步了,还有什么话是不便宣之于口的呢!
比起他的从容来,柏大人难得耳垂红了一点,“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已经叫人查了。”
正说着,匆匆跑过来一人,“大人,在院子后边的库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腐臭了,仵作正在查身份。”
柏砚与萧九秦对视一眼,忙赶过去。萧九秦身上的伤也顾不上看了,只粗粗擦了擦。
待到走到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一见柏砚,都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让二人进去。
仵作是从大理寺请过来的,都察院死了人,大理寺也不可能不管,索性还来了一个寺正,而且锦衣卫也来了一位总旗,反倒是掌管审案的刑部不见人影。
“查清是什么身份了吗?”柏砚走过去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眉头都慢慢皱起。
说是尸体,但其实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这处库房已经废弃,平日里没人会来这儿,而且由于地势较低,前段时间一直下雨,致使此处积了一滩水,而死者偏偏就泡在水中,时间久了,尸体肿胀,蛆虫在水中蠕动,有那承受不了的直接吐了。
萧九秦下意识地挡住柏砚的视线,但是被柏砚推开。
他面色有些不好,但是还镇定,与仵作开口问话。
仵作是个四十多的汉子,饶是平日里就是做这活的,但他还是啐了一口,“凶手故意的,若不是尸体一只手腕搭在水滩外,正好有一处胎记明显,就这腐烂成鬼样子的尸体,阎王爷都看不出来这人是谁。”
说完旁边都察院的一人递给柏砚一个小册子,“已经核实过了,是都察院的一个正九品检校,名唤张运,自十日前与右佥都御史见过面后便不见踪影,与他相熟的人不多,遂这多日也无人注意到他不在。”
“偌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就没有怀疑过吗?”大理寺的那位寺正拉着脸,方才开口的那人一梗,但还是开口解释,“这人脾气古怪,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时间久了便无人愿意和他说话,从前他也消失不见过好几次,这次便没有多想。”
“像这样消失很长时间不是偶然?”萧九秦问,眉头慢慢蹙起。
“对,他这人着实不好相处,加上不会说话,便没什么存在感。”
说到这儿,柏砚已经彻底变脸,他匆匆往外走,萧九秦一怔,然后下一刻就听见柏砚一边走一边唤人,“快带人去巴府,还有这张运住的地方,围起来,不许一人进出!”
萧九秦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莫名,柏砚看了他一眼,忙催促道,“你让人带你去巴府,快!”
萧九秦点头的同时不忘问了句,“哪个巴大人?”
“右佥都御史。”
柏砚眸子晦暗,他很想自己的所有揣测都是假的,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报以最坏的打算。
等到他紧赶慢赶抵达巴府所在的那条街,手下人忽然惊呼,“大人,快看那边!”
柏砚抬头,就见对方指着的方向火光冲天,街上行人驻足看,有好看热闹的也往起火的方向跑。
柏砚哪里再敢耽搁,忙叫人赶快,待赶到巴府门口,柏砚僵住,烈火像是要毁天灭地似的,秋风裹挟着更加汹涌。
“柏砚。”萧九秦一把揪住木木呆呆的柏砚,“你做什么?!”
柏砚被耳旁的声音吵得回神,他一看,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往府里走。
冲天的浓烟,烈火烧得砖瓦噼里啪啦炸响,十数人不断的往里边泼水,但是火势越来越大,他隐隐像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有大人的惨叫。
“萧九秦,”柏砚紧紧攀住萧九秦的胳膊,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不可闻,“里边还有人。”
他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眸子渐渐赤红,声音嘶哑,几乎要将满腹的痛苦攒出来,“他们……是无辜的……”
“萧九秦……”柏砚手背青筋暴起,萧九秦被他攥得生疼,他看着这样的柏砚,一把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萧九秦,在这一刻也不禁自悔,如果能再早一些。
说不定还能救下里边的人。
之前巴府大门紧阖,里边被泼了火油,那味道顺着风传出来,附近的人围过来不久,忽然沉闷的一声炸响,然后院子里就开始火光蔓延。
不少人想要撞开门,但七八个壮汉都没能将门推开,然后那灼热的火息便窜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萧九秦他们紧赶慢赶也晚了一步,正是秋风借力的时候,那火夹杂着爆裂声,没有人能靠近一步。
“你怎么会想到巴府出事?”萧九秦将柏砚带到暗处,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攥着他的手小声问。
“那个张运最后见的人是右佥都御史,正是巴大人,而且我原本想的是那具尸体是那个被掉包的洒扫,但是……没想到又扯出来一个人。”柏砚说到巴大人时眸子就是一暗。
才与巴大人见过不久,分明那时人还好好在他面前。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萧九秦的衣袖,脑中不断闪现的是之前与巴大人的见面和那个洒扫。好像,还有什么是被他忽略的……
柏砚忽然抬头,“不对。”
萧九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什么不对?”但是柏砚根本顾不上理会他,直直往外走。
他喊了一声,“你又发现了什么?”
“不对,不对,都不对……”柏砚一边说一边唤就近的锦衣卫过来,“劳烦去查一下,近半个月,不,近一个月所有与巴大人见过面的人,再剔除见面次数低于三次的,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将巴府的下人也查一遍。”
“怎么可能!”大理寺的那位寺正适时开口,“不说巴府所有人都见过的,就巴大人一人,这一个月就见过无数人,怎么查的过来?”
他对柏砚的敌意很是莫名,“御史的职责专属察纠内外百司,可不是查案的,柏大人莫非连越俎代庖的道理都不懂,若其中真有蹊跷,自然由我们来查,你还是……”
“嘭!”萧九秦一脚将人踹得老远,但他巧劲用得好,只是看起来严重,但并不会伤及对方要命处。
柏砚在他踹飞大理寺寺正后,淡淡看向其余的人,“查吗?”
“查,自然是要查……”众人被他们二人这粗暴的行事作风骇了一跳,锦衣卫先开口,那寺正带来的人也速速表态,柏砚这才缓和了脸色。
直到夜色四合,巴府的火慢慢灭了。
萧九秦始终陪在柏砚身边。
“大人,仵作说里边的尸体不能擅动,遂直接在里边验尸,剩下的人也去搜查了。”
一人跑来禀报,柏砚却在听完后道,“将人收回来,只留仵作在里边。”
那人虽然有些不大明白,但还是带着命令进去了。
萧九秦看他,“为何不趁现在查?早些查万一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就怕蛛丝马迹有,但是有人浑水摸鱼,将线索毁了。”街上的灯笼光色微弱,柏砚一半脸逆着光,萧九秦竟然恍惚了下。
“经过之前种种,我更相信现在还有人躲在暗处,”他看着时不时经过的行人,大多驻足往这边看看,直到官兵催促离开,对方才小声骂骂咧咧走开。
秋夜冷风慢慢起来,柏砚脸颊冻得发白,萧九秦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件大氅披给他,“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但是现在你不能先倒下。”
“我不会倒下。”柏砚将大氅裹紧了些,一张口就是白气,萧九秦趁着夜色无人发现,捧着他的脸颊用鼻尖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身上的热气渡过去一些。
“我没事。”柏砚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这段时候与萧九秦相处得不错,安生日子过得久了便忽略了很多,甫一发生巴大人出事的事情,他竟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九秦也不打算继续劝,那位巴大人他虽然并不了解,但是依着柏砚的这性子,能与他说得上话又相处和谐的人不多,如此想来,那位巴大人的死,对于柏砚而言,无异于一场不小打击。
这次的事情不算小,毕竟巴大人是四品官,而且对方将其灭门,官兵将整个巴府围了整整一圈,未有多久,事情便传遍了。
怀淳派人来时,柏砚正要进去看仵作验尸的结果。
“大人,公公派奴婢来传话,说这边的事情要您早些抽身。”
柏砚脚步一顿,扭头看他,“只有这一句?”
“还有一句,”小太监弓着腰,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整整齐齐一件大氅,“公公说,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有那碎嘴的将大人弹劾了,说是巴大人死前还见过您。”
这话说出来,柏砚没什么反应,倒是萧九秦皱眉,“是谁?”
那小太监有些为难。
柏砚拍拍萧九秦的手臂,“罢了,就不要为难怀淳的人了。”他毫不在意,“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之前有人专门送了那信给我,那装作洒扫的人也见过我,巴大人亦是,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跟我有关,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
柏砚让小太监回去复命,他则继续往巴府走。
“柏砚。”萧九秦攥住他的手腕,“如今有人盯着你,就是要害你,你老实一点,跟在我身边,或者……要我跟着你也可以。”
听了他的话,柏砚有些犹豫,他无疑也是想和萧九秦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但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一团糟,他都不知道先顾哪头才对。
柏砚的犹豫纠结萧九秦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柏砚乱跑了,而且他还惦记着一件事,“你我二人还没有说清楚。”
“……我知道。”柏砚回头朝他笑了笑,“你放心,当年被投入诏狱我都没死,如今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我无所畏惧。”
说完,他进去,自有人引他到尸体处。
由于扑救的不及时,而且火势太大了,焦黑的尸体粘连在一起,分不清那一处到底死了多少人。
大理寺的仵作来了好几个,俱是满头大汗,“大人,据小的几人仔细验尸,巴府的人是被活活烧死的,但是奇怪的尸体比较集中,应当是被什么不易烧毁的东西绑缚在一起,而且在火势彻底起来时这里是有人的。”
一个仵作指着府门处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一个脚印,并不太明显,但是只凭脚印来看,对方应当身材极为高大。”
大理寺的人也指着地上清理出来的痕迹道,“这场火不是临时起意,要将这座府邸烧干净,仅仅只用少量火油是不够的,”那人拈了一点烧焦的土,有些犹疑,“有一股火药味儿,如果说先是爆炸……”
“不,是起火在前,爆炸在后。”萧九秦走进来,“对方原来是想先引燃炸药,但是没想到我们匆匆赶过来,于是他们来不及好好安置炸药,索性将火点了,而且这样推测下来,为什么巴府这些人被绑缚在一起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要灭门,只不过萧九秦他们赶过来,将对方的计划打乱,原本的先引爆炸药,结果也乱了套。
“他们不仅是要灭门,巴府应当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有找到的,你看那边……”柏砚指着一处,“那儿是书房,那儿的火油味儿也是最重的。”
萧九秦与柏砚走到书房那处,空气中是纸张焚毁后的味道,掺着火油的味道格外难闻。
柏砚蹲在地上,灯笼的光亮微弱,他不嫌脏的伸手在角落某一处轻轻叩了叩,萧九秦跟着走到另一个方向,二人相距不足三尺,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施力,地板瞬间翘起一块。
“里边是条暗道。”萧九秦按住柏砚,“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
柏砚摇头,“再找几个人来,你们一起。”他不可能让萧九秦一个人冒险。
里边摸出一条暗道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柏砚直接还了锦衣卫过来,暗道不够宽,他们各自都拿了匕首,萧九秦打头第一个下去。
柏砚忽然喊了他一声,“萧九秦。”
“放心。”萧九秦朝他摇摇头,有人在场,他们二人努力克制,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柏砚招了剩下的人,“守好巴府,但凡有形迹可疑的人,直接拿了。”
“是!”
他裹着大氅站在暗道处,一步都未离开。没多久就慢慢下起雨来,凉凉的雨水打在面上,柏砚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大人,这儿有我们看着,您要不先去躲躲雨?”有人来问,柏砚摇头,“无事。”
若是萧九秦不在他面前,他鞭长莫及,大概也管不到萧九秦那儿去,但是现在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柏砚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雨越下越大,柏砚身上湿了,大理寺的人给他找了一个斗笠,柏砚倒是没有拒绝。
“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不知是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感叹,柏砚略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日。
也是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瓦片上像玉珠敲打瓷盘的声音。柏砚坐在牢房的角落,身上又冷又潮,慢慢地打着哆嗦,他已经烧了好几日了。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浸湿了似的,他呼吸浊重,脊背贴着墙的那面略微舒服些,但是墙壁的那一点潮冷根本不够。
柏砚开始神志不清起来,他梦见了许多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他那完全陌生的爹娘。
但是自始至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柏砚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好像站在一根独木,身前是看不清面容的爹娘,身后是茫茫云雾。
“阿砚……”声音空渺,“娘亲”朝他伸开手,“阿砚,娘亲想你了……”
柏砚站在那原地不动,面前的“娘亲”像是面容又模糊了些,这一次连“爹”也喊了他一声,“阿砚,跟着爹娘走吧……”
柏砚开始犹豫起来,爹娘在等他。
“阿砚……”
柏砚迈出一步,爹娘的身影又清晰了些。
“柏砚!”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柏砚脚步一顿,他慢慢回头,就看见一个半大少年往他这儿跑,但是下一刻他瞳孔骤缩,因为那不远处那一段是坍塌的。
“站住!”柏砚厉喝。
那少年顿住,神色凄惶,“阿砚……”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委屈。
柏砚心忽然就是一软,登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但是,下一刻,爹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柏砚回头看了一眼,一时竟有些犹豫。
“阿砚,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你的人了,跟着爹娘走吧。”娘亲的面庞始终笼着一层雾霭,但是柏砚就是觉得那张脸应该是温柔的,爹会揉着他的脑袋,笑着叫他写字。
是啊,爹娘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他的人了,柏砚脚步一转,继续往爹娘的方向走,缭绕的云雾从他的手指尖穿过,他轻轻一抓,却抓了个空。
“柏砚,你别走!”那少年急了,大声喊他,“我关心你啊,我爹我娘也是你爹娘,我还有两个兄长,你等等我……”
柏砚再转头,就看见那少年朝他跑过来。
两旁是无底深渊,前方也是断裂的独木,柏砚眸子一紧,开口制止,但是那少年飞身一跃,险险越过断木,稳稳站在上边。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柏砚不知为何就觉得那人像是离得很远。
“我爹娘在唤我。”柏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是一开口那少年就皱眉,“我也在唤你。”
“可是你我并非亲人。”柏砚这句话说完后,就看见那少年脸色更加难看,“你我在同一个被窝里躺了十年,如何就不是亲人?”
他像是很生气,又不满地加了一句,“你不承认也可以,但是我现在向你求亲,你嫁于我。”
“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夫人,自此我们也是一家人。”
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柏砚失笑,“怎么可以这样胡搅蛮缠?”
“若是不胡搅蛮缠,媳妇都要跟着泰山大人泰水大人要走了!”少年气得咬牙,“柏砚,你快些回头,跟我回去。”
他语气渐渐低下,柏砚竟然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委屈来。
“阿砚……”身后爹娘唤着,柏砚顿时两难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他却觉得熟悉至极,脚下开始慢慢像那边挪动,少年一喜,但是下一刻,身后爹娘忽然大声叱责起来。
柏砚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爹娘像是逼着他似的,“这是最后一次了,爹娘就要走了,你若不跟上我们,以后便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脚下一滞,柏砚看着少年,明明心中酸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朝他笑笑,“对不起,我还是……”
“柏砚!”少年脸色变了。
既做了决定,唯恐自己再后悔,柏砚转身就走,岂料身后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柏砚一惊,回头看是,就见少年由于跑的太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向旁边倾下去。
“萧九秦!”这个名字像是从心底喷发出来,柏砚忽然惊醒。
“醒了?”
柏砚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地上,几人站在他面前,一人的脚尖在他肩头踩了踩,“梦见什么好事了?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人笑着,“在这地方做梦,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柏砚人还有些昏沉,梦魇与现实交汇,他一时还没有从里边抽身,但是下一刻他被粗暴地提起来,对方将他掼在墙上,柏砚原本伤痕累累的脊背更是窜起一股剧痛。
“你知道么?”那人桀桀笑了笑,“平津侯世子死了!”
柏砚瞳孔骤缩,他紧紧盯着那人,“你胡说八道。”
“不信啊?”那人摇摇头,“万箭穿心啊,啧啧,被射成了筛子,听说尸体都被毁了,拼都拼不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好惨?”
那人捏住柏砚的下颌,“还是你命好,平津侯府出了事,你倒是稳稳在诏狱待着。”
柏砚眸子赤红,“平津侯世子为国为民,你等渣滓如此幸灾乐祸,对得起他吗?!”
“呵,”那人冷笑,“他做英雄与我等何干?”
像是故意激怒柏砚似的,“没有他平津侯世子,还会有淮阳侯世子,虞阳侯世子,”他扼住柏砚的咽喉,“你跟着生什么气,不过被平津侯府养了几年,便跟忠狗一样,他们如今世子死了,你觉得谁还顾得上你?”HΤτPS://wωw.hLxS玖.còΜ/
“你以为我在乎吗?”柏砚呼吸困难,但他忽然勾出一抹邪肆的笑,“如你所言,我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而已,所以救不救也无所谓,倒是你们……怕是要图谋的不止于此吧?”
“聪明人偏偏生了一个榆木脑袋。”那人一松手,柏砚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骨头像是碎开一样,柏砚咬住唇,逼得自己将到嘴边的痛呼咽下去。
“你说你何必呢?”那人蹲下,在柏砚脸上拍了拍,“只要按个手印,再换个主子,以后就是光明前程,什么平津侯府,他们的荣耀与你何干,你自己青云直上,不好么?”
“而且也不怕告诉你,平津侯如今已然是大厦将倾,平津侯世子一死,那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受得住这打击?如今平津侯府只剩一个萧九秦,哦,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侯夫人,你说你现在坚持还有什么用?”
“萧九秦他就没有试图救过我么?”柏砚故意面色仓皇了一瞬,但很快消失。
那人却将他神色的变化一览无余,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继续添油加醋道,“那小子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而且那位侯夫人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说哪里能顾得上你?”
“你在诏狱日日受苦,他们哪里想过你?”
“我不信。”柏砚无力地狡辩。
那人更是嘲讽地看着他,“还不信?”他指着脚下,“我们都能进来,你萧九秦那小子岂会进不来,救你的确是有些难,但是想办法进来看看不难吧?”
柏砚偏过头。
“所以他们就是不想救你,否则就这么个地方,哪里就还拦住他了?”
柏砚听到这儿,终于开口,“你也说了,将我救出去不容易,萧九秦救不了我,你们就能吗?”
“呵,”对方闻言一笑,“救你都算不得难事,”他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别说救你出去,让你青云直上都没问题。只是,关键在于,你这人识不识相。”
“青云直上?”柏砚像是真的被他说服了似的,“我想要权势,你们能给我多少?”
那人盯着柏砚,像是在看他是不是撒谎,柏砚却笑容加大,“至少封侯拜相吧,否则我现在受的这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他慢慢坐起来,面上青青紫紫,却丝毫不掩他的隽秀,“毕竟是养了我十年的平津侯府,你们给我的东西起码要丰厚些,我背叛起来才不会瞻前顾后。”
“你所言当真?”柏砚忽然变了一副态度,那人目露怀疑,“不是诓我们?”
“自然不是,”柏砚眼下青黑,手上是细细密密的掐痕,“你看看我身上的伤,我受够了,”他仰头看着监牢的顶,“我没什么骨气,之前一直忍着不过是还留有一丝希望,可是既然萧九秦顾不上我,我再这样无望的等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人么,总要活着才有好日过。”
“说得不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人将柏砚弄起来,吩咐人给他准备了足量的寒食散,还有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在吃东西之前,先将这个签了。”那人将纸笔都送到柏砚面前。
柏砚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遍,将其中的内容记下,而后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一个血红的指印。
“行了。”眼看着柏砚签字画押,那人坐在他面前,“接下来不如说说关于平津侯府的秘闻,譬如平津侯与哪位大人私下结交,又或者……这北狄打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这样见不到显著的成效。”
“你们倒是连半条活路都不给人家留。”柏砚往后靠了靠,手里摩挲着一包寒食散,他已经开始手抖了,鬓侧冷汗慢慢浸出来,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身后衣衫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柏砚知道,这是发作的前兆,前几日他们硬生生地压着他喂他服用寒食散,如今已经上了瘾,时间久了不服用,脑子便恍恍惚惚,像是魂魄离体,又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噬咬着他的心肺……
他咬着牙,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寒食散不是都给你了么,怎的还不用,是不是心里还不情不愿的?”
他这话一出口,柏砚便嗤笑出声,“这东西是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催着我用,最后上了瘾,你们好掌控我?”
他像是忽然起了火,一把扫掉桌上的饭食,眸中血丝明显,“有关平津侯府的秘闻现在不能告诉你们。”
“你什么意思?反悔了?”那人脸色不好看。
柏砚却笑着,“我若现在蠢笨地将一切招出来,帮着你们将平津侯府扳倒,最后怕是等着我的只有一死。”
他借着发作,索性将所有不忿说出来,“抛却那些因素不谈,如今你我等同于做买卖,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并且你要从我这里得些消息,是不是先要让我拿到些好处?”
“什么好处?”
“将我放出去。”柏砚一脸坦然,“万一我将所有秘闻都告诉你们了,到时候你们言而无信不放我走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柏砚警惕非常,对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答应,“可以。”
二人达成共识,柏砚过了一天的消停日子,但是还不等他费尽心机逃出去,北疆又出了事。
这一次,是二公子和平津侯出事了。
柏砚听到这消息时险些不管不顾的和面前的人拼了。他双手都在抖,眼前恍惚了一瞬,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叔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
“怎么回事?”柏砚努力压着情绪,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对方像是故意来告诉他这消息,再来观察他反应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北狄来势汹汹,对方兵强马壮,大梁的这些酒囊饭袋哪里能打得过,”他面上尽是嘲讽,“平津侯在战场纵横数十年,没想到入了对方的陷阱,侯府的二公子自是要去救,救倒是救下来了,却没想到自己反被偷袭。”
“平津侯现在昏迷着,也不知是死是活,至于那位二公子,其实比起那位世子爷好多了,好歹留了个全尸。”
那人还在说,柏砚袖下的手攥紧,倘若他说的是实话,那现在……
平津侯府大乱。
柏砚心揪起,侯夫人那身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而且萧九秦他……
柏砚的担忧掩饰不了,那人轻轻笑了笑,“怎么,现在难过了?”
一边嘲弄一边往柏砚心口戳刀子,那人嘿嘿笑着,“你说你也算运气好,平津侯府现下乱成了一锅粥,你正好躲个清闲。”
“闭嘴!”柏砚终于忍不住。
什么暗度陈仓,什么谋定而后动,什么虚与委蛇,柏砚脑子轰然炸开,一声厉喝吓得对方颤了下。
在得知这样的消息,柏砚哪里还硬逼着自己生出理智,他不管不顾地朝那人扑过去,好像只要将这人弄死,那些关于死的活的便不存在了似的。
后来无数次,柏砚都想过,他那时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破开困境,他试图自救,但终究还是在最后那片刻没能忍住。
可是平心而论,在得知那样的噩耗,他除非真的冷情冷性,否则又怎么可能做到面不改色。
“大人……”身旁的人唤了他一声,柏砚回过神,暗道里终于传出一些动静。
他凑近去看,不一会儿,一个接一个的锦衣卫出现。
但是等了等,他也没见萧九秦出来,心中忽然沉了一下。
柏砚脸色陡变,“侯爷呢?”
“侯爷他没有和我们一起,他……”
柏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下跳,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只猿臂将柏砚拦住,“你干什么就往里边冲?!”
萧九秦还想教训柏砚,但是没想到柏砚直接反手揽住他的腰身,“你去哪儿了?!”
他面上的焦急做不得假,萧九秦一愣,都忘了要解释。
柏砚眸子泛红,直勾勾盯着萧九秦,“你能别让我担心吗?”
他说的简单,但是萧九秦偏偏从他话中听出一丝悲怮来,好像从前他让柏砚也这样担心过。
“没事没事,我不会出事的。”虽然是夜里,但是萧九秦也不方便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雨柏砚搂搂抱抱。
即便,现在他很想给柏砚一个安抚的吻。
好不容易让柏砚冷静下来,萧九秦慢慢解释,“这个暗道底下四通八达,起码通向五六个地方,我们人不够,只将两个方向走了一遍……”
“我之所以没有和他们一起从这边出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柏砚与萧九秦挨得极近,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萧九秦下意识地攥住替他暖着。
“有一条暗道直通太师府后院。”
萧九秦说完,柏砚彻底怔住,“太师府?”
“对。”萧九秦其实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原本只是觉得有一条路走向有些奇怪,于是就沿着暗道慢慢过去,没想到最后竟然出口在太师府。
为了查查其中的问题,他直接从那边出来,之前在暗道里边他就让那些锦衣卫原路返回,所以到现在为止,只有他知道其中有一条暗道是通向太师府的。
“如果巴大人与太师府有牵连……”柏砚脑中有些混乱。
在他的潜意识中,巴大人一直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看起来除了嘴碎些,好像日日就只为了混那些俸禄。
所以,为何偏偏是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成功!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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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八声甘洲的忠臣被迫娶了奸佞后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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