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初也在房间里坐着,有些愕然地看着掌柜渐渐又被各种沾了秽气的物件填满的房间。他正襟危坐十分拘谨,房屋周围陈设的都是随时要咬人的怪物。
重六进屋的时候,祝鹤澜正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尊用红色丝绸包裹起来的东西。
见到重六,祝鹤澜笑起来,“来了?坐吧。”
重六坐到缘初旁边,把头上干活时才戴的棉布帽子摘了,好奇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做啊?”
缘初道,“我已经在客栈各处查看过,在合适的方位藏了几张咒符形成了炼火阵,只要我催动阵法,阵内的火会增加,虽不是明火,肉眼看不见,但凡是水生怕火的邪魔都会原形毕露。”
重六想了想,有点紧张地看向掌柜,“那我会不会也……”
毕竟他之前秽气失控时,长出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是海里的……
“这你不必担心。”掌柜将那用红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你一会儿多喝几口茶,那阵法就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缘初又道,“重六看到异象的房间我已经进去检查过了,有不少被秽气侵蚀的痕迹,潮气很重,确实像是来自水中的妖物带来的。而且我在墙角发现了几处覆盖着霉的奇怪符号,以前没见过,不是方士们画的咒符。”
他说着,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画了几个鱼骨般的符号。
重六一看,心里一动。
这几天他一直在读玄武先生给他的那些手记,其中记载在遥远的越过南洋才能到达的远西国度中,有盗墓贼在一座临海小镇的墓园中找到了一些极为奇怪的古墓。墓碑上没有名字,年代久远到被荒草覆盖,盗墓贼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那些古墓里,堆满了价值连城年代久远的陪葬品。砗磲、珍珠、珊瑚……全都巨大到不可思议,擦去表面的尘埃后便迸射出夺目的光华。
但是不少这些陪葬品上都篆刻着一些形状如鱼骨的符号。玄武先生推测,这些符号是文字。
那小镇便是与水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诡域,甚至有传言说小镇中不少样貌怪异的人便是水鬼的后裔,早晚有一天会彻底蜕变成水鬼的样子消失在海洋里。因此这些符号,很有可能是水鬼的文字。
鉴于缘初在场,他不好告诉掌柜。但是掌柜却轻轻咦了一声,将桌上包着物件的红绸打开。
那是一尊雕像,一尊十分奇异诡谲的雕像。
通体用某种漆黑但带有光泽的矿石雕制而成,一个蜷缩着膝盖蹲坐着的怪物。它的头乍看形如巨章,一双充满邪祟的红色眼睛在火光里熠熠闪烁。那些逼真的触手从它的脸上垂挂下来,上面布满吸盘、不明的凸起和倒刺。在它的背上有一双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合拢在他的身体周围。
它静静地蹲在那里,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不明缘由的压迫感。好像透过那双红色的眼睛,可以看到比地狱还要恐怖炽热的火焰。
重六蓦然打了个寒颤,眼睛被吸引在那雕像上,久久也移动不开。
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
缘初也脸色发白,低声用一种近乎谴责的语气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祝鹤澜道,“这么说你认识这是什么像。”
“当然认识!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制作它的雕像!简直是疯了!”
“这东西是我很久以前得到的,是有水手在海上遇到一艘失踪很久的南洋商船,那船上所有人都消失了,但是船上所有货物都还在。这雕像就是其中之一。”
重六压下自己心中在看到雕像的一瞬升起的莫名恐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强大的秽神之一,主宰水的大海吞噬者。远西和南洋沿海的城镇和水手们很多都知道它,而且恐惧它。虽然它也和其他秽神一样被隔绝在我们这个宇宙之外,但关于它的传言和形貌在很多碑文上都有记载。”祝鹤澜说着,表情中似也有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惶恐畏惧,“远西人称它为克苏鲁。”
重六皱眉,“这什么鬼名字。”
不过远西人起的名字大都又长又怪异,读起来拗口难记。这个名字至少没那么长……
“那……这雕像是在鬼船上发现的?”一想到在海雾中飘飘荡荡,完好无缺却一个人也没有的大船,重六就觉得瘆得慌,“感觉很邪性啊……东家你留着它不会有危险吗?”
“只要保存得当是不会有问题的。况且由我来保存,比被不知缘故的人买回家要安全的多。”
祝鹤澜顿了顿,用布包着雕像,将它倾斜过来。却见雕像的底座下也刻着那鱼骨形状的符号。
缘初咦了一声,“是同一种文字!”
“不错,很可能是水鬼的文字。”祝鹤澜看向重六,解释道,“水鬼信仰克苏鲁,甚至比我们还要惧怕它。因为相比我们来说,它们离它更近。若是我去除掉这块红布,它将会对所有人的神志产生影响,但对水鬼的影响却会远超对我们的影响。”
缘初道,“所以,你要用这雕像撼动萧意的神志,让他露出马脚,而后我再用炼火阵将它困住。”
“不错。”祝鹤澜顿了顿,对重六说,“六儿,我要你去槐树那。”
重六困惑道,“槐树?可是你不是说……”
“槐树会让你看见一切,那里也最为安全。”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不论萧意是不是水鬼,他都精通一些人类难以理解的诡术,我不确定这些会不会对槐树造成影响。槐树信任你,有你在,我也会安心些。”
祝鹤澜的目光沉静平和,信任的重量在那片深邃的黑色瞳仁后漫溢出来。
重六胸腔中一阵温热蔓延开来。
一提到槐树,缘初明显地不自在起来。大约是他的师尊无生真人告诉过他这槐树究竟是什么……
准备就绪后,重六先悄然上到东楼最高层,进入密室之中。
槐树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遮天蔽日的缀满肉块的藤条在空中编织成红光弥漫的穹庐。重六出现的时候,它簌簌抖动几下,几根枝条在重六的周围环绕挥舞,甚至轻轻推了下重六的后背。
这是……小槐在问好?
重六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在他面前的一根藤条,却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半透明树脂……他咧了咧嘴,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小槐,你爹让我来陪你。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你可别害怕啊。”
重六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对着一棵树说话……
虽这是一颗长满触手和肉块的树……
槐树却仿佛听懂了一般,又用藤条推了推他的肩膀。
这是重六第一次单独与槐树相处,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他试探着接近槐树那巨大的、由无数盘结的瘤块、有节律地颤动着的管脉还有被皲裂的树皮覆盖着的血肉组成的树干,心脏因为一种接近奇迹的莫名感动而战栗着。
万物母神留下的后裔……联结着人类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广阔而恐怖的未知的幼苗。
重六试探着将手掌贴在树干上,感觉到生命的热度透过汩汩的脉动传递到他自己的血脉中。
槐树的藤条环绕在他四周,一点点将他围在中央。他却并不觉得恐怖,甚至有一种近乎久别重逢的归属感。这接触让他恍惚回到了梦境中那片黑暗而包裹着一切的大海。
几根较细的树藤从他身后伸过来,尖锐的树枝刺破他额头和太阳穴附近的皮肤,但那些分泌的粘液却麻痹了他的经络,令他几乎没感觉到任何痛楚。
骤然间,重六的视野展开了。
不……那或许并不是视野,而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将五感彻底融合升华后的一种奇异的知觉。他像是一个看着一副长卷的人,同时能看到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这知觉还有更远的延伸,但是槐树似乎把他局限在了客栈里。
更远处是什么?这知觉显然还有更深的层次,如果全都打开了,能看到什么?
重六愈发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专注在这个上面的时候。
他看到缘初闪入一间萧意附近的客房内,静静等待着,而祝鹤澜手里拿着指南鱼还有那尊用红布包着的雕像,站在依旧灯火通明传出喝酒吵闹声的房间外。
今天溟渊道的几个人都在萧意的房间里,似乎是庆祝又谈成了一桩买卖。
祝鹤澜敲响门,很快便有人来应答。
阿良道,“呦!这不是掌柜吗!快请快请!”
祝鹤澜跟着他进了屋,却见屋里那张花梨木圆桌上摆满了酒菜,角落里还有两个从石榴街请来的伶人在弹琵琶唱曲。
祝鹤澜快速地环视一圈,大约有十个溟渊道的人在屋子里,除此之外还有伶人小倌等共五人。萧意坐在主位上,抬起一双鹰隼般凌厉的眼睛,“祝老板。”
有几个溟渊道中人见祝鹤澜姿容出众,便出口调戏道,“呦!掌柜也想来跟我们一起乐呵乐呵?来来来!干了这杯!”
众人显然都有几分醉意,跟着起哄。祝鹤澜眼神森冷,笑容却不减,“在下不胜酒力,此来是给当家送东西的。”
萧意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落在掌柜手中捧着的两样东西上。
祝鹤澜先将指南鱼的盒子放到狼藉的杯盘中央,然后将一份契约从袖袋中拿出来,放在盒子旁边。
萧意立刻伸手将盒子打开。一枚制作精美的木头鱼雕,中间插着一枚磁针。
旁边的小弟全都凑过来看,一个个对木头指南鱼品头论足,“就这玩意儿那么贵?”
“看着很一般嘛。”
“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祝鹤澜道,“在海上行船时,可取一盆海水,将鱼置于水上。每日子时后卯时前需向盆内放一块肉或倒一小杯血,任何动物的都可以。肉的大小和血的分量在契约中已经写明。若是遇到秽气接近,被秽气赶上前一炷香的时间鱼便会活过来,你们看它向哪个方向游,便转去相反的方向,方可摆脱秽气纠缠。”
“活过来?真的假的?”阿良好奇地伸手想要去碰那枚指南鱼,却被掌柜伸手拦住,“平日最好不要接触它。”
萧意满意地盖上盒盖,吩咐阿良去把酬劳拿来。祝鹤澜却道,“先不忙,在下还有一事相托,若当家愿意帮忙,祝某的那一份酬劳便可免去。”
萧意向后靠在椅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尽管开口。”
掌柜于是将那尊雕像小心地放到桌上,眼神在屋中环视一圈,骤然将红布揭开了。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有几个溟渊道人直接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退了老远。
祝鹤澜紧紧盯着萧意的表情,但见对方脸色发白,眼睛里弥漫着惊恐之色,但还勉强维持着表情,“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祝鹤澜微微皱眉。这萧意虽然露出了恐惧之色,但似乎还欠缺几分……
祝鹤澜笑道,“当家认识这是什么?”
“这是海中的邪神!南洋和远西那些人信的!”一名小弟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东西……看到就要倒大霉的!!!”
“你这天杀的混账!怎么能拿这种东西!”
小弟们七嘴八舌的骂着,却谁都不敢接近那雕像。
水手由于靠着阴晴不定的大海吃饭,有许多忌讳。这些人对神像的反应虽然强烈,但也仍然在“正常”的范围内。
而在祝鹤澜看不见的地方,重六却能看到,阿良脸上的表情不对劲。
在神像露出来的刹那,他便慌忙转过身去,不去看那雕像的方向,而且还在迅速向着门口移动。
重六顿时意识过来,鬼不在萧意身上……
是阿良!
当时那艘船上的幸存者是两个人,萧意和阿良。但由于是萧意叫他去收拾房间,他们一直都以为是萧意。可阿良才是主谋!
重六心中大急,想要告诉祝鹤澜却没有办法。但巧的是,祝鹤澜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过头来。
在他看到阿良试图出门的一刹那便猛然出手,一道符飞出去贴在门上,那门立时便被封死了。阿良伸手一碰,便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来。
几个伶人发出恐惧的尖叫,所有溟渊道的人都站起来,抓起了手中兵器。
萧意怒道,“祝老板,这是何意!”
祝鹤澜盯着阿良,凛然道,“他不是你的手下阿良,从你们一起从那商船上逃出来后便不再是了。”
话音落,一直躲在隔壁空房的缘初席地而坐双手结印,催动了炼火阵。
顿时整个客栈中地气涌动,突入起来的狂风在庭院中呼啸,树影狂烈摇动,一排冷风鬼影群魔乱舞之象。
几处咒符亮起,将火气导引进那一间房间之中。空气变得干燥闷热,仿佛一触即燃。
而众人发出了惊呼声。
却见阿良的脸开始向下垂挂,宛如皮肤失去了支撑正从骨骼上滑坠下来。一些黑色的粘液开始从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中溢出。
那层皮耷拉着,不再像是人,倒像是件衣服。紧接着那皮肤开始剥落撕裂,一片片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而那层人皮下,出现了另一层皮肤。
一层青白的、仿佛尸体泡在水中数日的臃肿皮肤。
这次尖叫的不只是伶人,就连那些平日里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溟渊道小弟们也吓得魂飞魄散,毕竟一般人也见不到这种骇人景象。
“阿良”那仍旧挂着半张人皮的脸上,一只浑浊突出的眼珠子阴冷地盯着祝鹤澜,喉咙里却忽然发出几声古怪的咕嘟声。
紧接着,他骤然化掉了。
那种黑色的粘液迅速覆盖了它的全身,它就如一大块见了水的雪堆,越来越矮,在顷刻间竟彻底塌在地上,衣服和人皮都堆成一堆。
然而祝鹤澜注意到,那些黑色粘液迅速地冲门缝里钻了出去!
从未听说水鬼有这种化水的能力,这定然是某种水鬼中不为人知的巫术。
它想跑!
祝鹤澜立刻扯掉关门的咒符冲出去,却见那一大片黑色的粘液在地面上铺展开迅速落入中庭,在夜色中也全然不反光,就如同在地上展开的一大片空洞。它们飞速移向槐树,竟在瞬息间百年彻底渗入了槐树周围的泥土里。
原来上一次有人入侵槐树真身所在,便是用这种方法……
祝鹤澜神思一凛,也顾不上身后还有人在看,整个人化作一团红雾从东楼延伸出去,一条红绫射向槐树的方向。
而重六在看到那团黑水向着槐树这边冲来,便知道事情不妙。一种阴潮黑暗的、死一般的寒意顺着槐树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上,几乎将他的血脉全然冻住。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人死去又莫名复活,却发现自己背深埋在沉重的大地之下,被永久地封藏在狭小的盒子里,不论怎么嚎叫挣扎抓挠都无法得救的绝望。
他恐惧地大呼一声,槐树与他的联结断掉了。整棵槐树都在惊恐地战栗着,围绕在重六周围的藤蔓全都像害怕一样缩了起来。
而重六则看到,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开始有黑色的粘液渗透出来。它们在迅速地聚集,渐渐形成了人形、却又并非人形的奇怪模样。
重六惊惶万分,此时掌柜不在,这里只有他和小槐。他必须要保护小槐……
可是……可是他怎么做呢?上次面对门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他完全不记得,当时整件事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黑水渐渐凝结,被吸入一层青白粘腻的皮肤之下。它高大而佝偻,背上覆盖着一层层灰白的鳞片,脊椎骨的地方长着一排刀锋般的尖刺,中间连着鱼鳍的薄膜。它的手脚巨大,全都长着蹼,看似人,却没有人的很多特征。
它的头,仿佛一只巨大的畸形的深海鱼。突出而无神的眼睛没有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裂口般的嘴里不停滴淌着黑色的粘液。
重六吓得牙齿打颤,却还是硬撑着挡在槐树身前,“你不要过来!我警告你!我不会让你碰槐树!”
他这话,与其说是威胁对方,倒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得稳住,他得拖延时间,等东家他们追来。
可是那水鬼却裂开嘴,露出一排排细密尖锐的牙齿,大步走向重六,用阿良的声音说,“我要找的人,是你。”
重六整个人都懵了,还来不及反应,那水鬼长到几乎能直立着垂到地面的手臂已经甩到他面前,那冰冷凉滑的巨大手掌如铁钳般环绕过他的喉咙,卡住了他的气管。
重六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提了起来,手用力扒着那条强壮的手臂,却由于表面太湿滑根本使不上力。
他能吸入的氧气越来越少,挣扎的力气也渐渐没了。他恍惚中听到那水鬼对他说,“该回家了。”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红雾在黑暗中迸发开来,祝鹤澜的身影从雾中浮现,怒喝道,“放开他!”
水鬼回过头,阴狠地盯着祝鹤澜,但抓着重六的力量倒是松了几分。重六扒着它的手臂,用尽全力呼吸着,却总觉得不够。肺部疼得像要炸开了。
水鬼盯着祝鹤澜,用人类的语言说,“他属于海。他属于大海吞噬者。”
祝鹤澜此时的表情与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大相径庭。在他看到重六被那高出一倍的水鬼提在空中的瞬间,那种心脏停跳的恐惧便再次将他摄住。
只要那水鬼稍微用力,重六的颈骨就会被折断。
祝鹤澜强压那种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冷静地说,“他只是个跑堂,被秽气侵染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交易。”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那水鬼的声音开始变得不太像阿良了,喉咙里的某种咕噜声将那声音扭曲得更加阴森,“他属于我们。我们只要他。”
“不行!”
水鬼发出古怪森然的笑声,然后再次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重六睁大眼睛,只觉得头脑仿佛要被某种压力挤得炸开。眼前开始发黑。他听到祝鹤澜愤怒而惊恐的叫声。
“六儿!!!”
在那黑暗彻底吞噬他之前,掌柜的样子好像变了。
红雾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出来,他的身体也在暗淡的光线中变形。
而后重六便失去了意识。
重六并没有昏迷很久,很快他就再次被从那无光无声寂静寒冷的黑暗中拉了出来。就像是被人从死亡的深海强行扯出水面。
有人捏着他的鼻子和下巴,让他的嘴张开,还有……一双唇落在他的嘴唇上……
怎么……回事?
重六咳嗽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却见掌柜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惶恐的脸在看到他醒转的一瞬间,迸发出无法掩饰的放松和喜悦。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祝鹤澜紧紧抱住了。
“还好……还好……”祝鹤澜不断呢喃着,下巴放在重六的头顶。就好像怕一松手,重六就要不见了。
“东家……”重六发现自己的声音过分沙哑难听,而且一说就想咳嗽,“槐树……”
“槐树没事,你才是差点死了的那个!”祝鹤澜低声说,语气里却带着自责,“我不该让你等在这儿,不该让你参与这件事……”
“水鬼呢?”
“……跑了。”祝鹤澜终于稍稍放松了怀抱,看到重六脖子上那骇人的一圈红痕,还是心有余悸。
刚才有那么片刻,重六没有呼吸了。
他差点就没办法将重六抢回来,那水鬼的巫术……实在太过诡异。
重六看着祝鹤澜那依旧残留着惶然的眼睛,重六倒有点不落忍了。他试探着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祝鹤澜手背上,扯出一个微笑,哑着嗓子说,“东家,你别担心。你把我救了,我没事了。”
祝鹤澜望着他,似有些出神。他忽然抬起手,轻轻地触摸着重六的脸颊。
重六被他的目光摄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用嘴往他的唇间送入呼吸的空气的……是不是东家啊?毕竟这儿除了他们俩,就没有别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于是今天这章更两章的量
克苏鲁出自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的呼唤HttpS://WWW.hLχS㈨.CōΜ/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活四万八千岁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们:回归线6个;不正确的个人记忆、夏染夏染、只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只深20瓶;吃瓜群众绝不放弃、且插梅花醉洛阳、ih.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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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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