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他的小儿子敞着衣衫,双手分别紧紧地攥住亵裤的两端。
俨然一副事后模样!
谢怀瑜好生放肆!
唐时茂原以为,佛门净地,唐小棠又是知府公子,他本人亦在寺庙当中,谢瑾白断不会对嫡子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已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唐时茂额头青筋根根暴起,面容覆霜。
“阿,阿爹……”
唐小棠被阿爹前所未有的冷肃神色所骇住,他嗫嚅着,连解释都不敢解释。
嫡子嗫嚅胆怯的模样,更是令唐时茂心里头那股怒火烧得更为炽烈。
听见身后脚步声,唐时茂竭力控制住自己,这才没有做出太过失态之事。
“逆子,还不将衣衫穿好!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
唐时茂开口,便是一番斥责。
丢人现眼?
不过是腿疾犯了,小玉哥哥帮他上药而已,有何丢人之有?
尽管早就习惯了阿爹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可阿爹的话,字字句句,还是像被削细的竹尖,狠狠地戳穿他的心肺,鲜血直流。
“逆子,我让你将衣衫穿好,你听见没有?”
迟迟未见床上的嫡子有何动作,唐时茂心头火旺,他一把抓住唐小棠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拽下了床。
因为双腿无力,无法支撑住身体,唐小棠扑跌在了床踏上,额头险些撞上床柱。
唐时茂神情掠过闪过一丝紧张,见唐小棠及时抓住了床柱,面上复又变回一派冷肃模样。
他转过身,对身后谢瑾白道,“今日之事唐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亦什么都不知情。谢巡按再过几日应当就要回京述职,在这里,唐某预祝谢巡按前程似锦。”
言外之意便是,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愿与对方再有任何牵扯。
谢瑾白眸光平静。
萧子舒眉头微皱,这位唐知府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萧子舒瞧着主子并没有要出言解释的意思,也便没有开这个口。
谢瑾白的沉默,看在唐时茂的眼里,无疑等于是默认了。
心中有所猜测是一回事,猜测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在此之前,唐时茂未尝不是抱有一线希冀。
他多希望棠儿同谢怀瑜之间是清白的!
谢瑾白的沉默彻底粉碎了他心中的希冀。
唐时茂只觉喉间卡血,气血翻涌。
若是棠儿是个女子,便是冒着得罪谢瑾白的风险,他也定然会要求对方给一个交代。
可棠儿同对方皆是男子。
都是男子,也便不存在谁毁了谁名节,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这个问题。
除了咬牙吃下这个暗亏,他又能如何?
唐小棠听说谢瑾白几日后就要回京述职,倏地看向谢瑾白。
这人,要回京了?
唐时茂眼看都这个时候了,儿子竟还不知羞耻地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心里头的怒火达到了鼎盛。
他面色铁青,声音似从齿缝间蹦出,“逆子,你走是不走?”
房门被打开,唐时茂的贴身小厮惊蛰一直在外头侯着。
见到老爷同小公子夫子二人一前一后地,从谢巡按的房间里出来吃了一惊。
公子为何会在谢巡按的房间里?
瞧出夫子二人脸色皆不大对劲,惊蛰不敢多想,忙尽责地跟了上去。
走廊圆柱柱子后头,杜氏现出身形。
她的脸上全然是震惊的神色。
棠儿?!
棠儿如何会从这间房里出来?
杜氏忽地想起,她先前在屏风里头换衣服时,隐约瞥见过被那歹人抱在怀中的那人的衣衫料子,当时至觉得那衣衫料子很是有些熟悉,只是她当时太过慌张,并未细看。
眼下想来,那绣金线流云纹路,可不就是同那唐未眠昨日所穿的那袭绛紫绸衫如出一辙?!
若是当时被那歹人抱在怀中之人是她这个便宜继子,那么抱着棠儿之人……
杜氏倒抽一口凉气。
怀抱着棠儿之人,是,是那个颍阳来的谢巡按?!
杜氏也是先前在去杨毅的夫人郭氏房中换衣衫时,郭氏向她提过,说是她家老爷在山道上亲眼瞧见,那位谢巡按跟抱着宝贝似的,一路抱着腿疾发作的棠儿回到山寺。
郭氏还故意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地同她打听,是不是那位谢巡按改变了心意,是否答应要同棠儿结契,他们知府府是不是当真要同太傅府结亲了。
堂堂太傅府的公子,如何可能会下嫁于一个小小的知府家的公子?
更不论那谢怀瑜还是天子的人!
杜氏如何听不出,只因老爷的官位压着那杨通判一头,郭氏分明是借着棠儿的事羞辱于她!
只是那唐未眠又不是她亲生儿子,她当时听了固然不快,却也谈不上为此有多蒙羞。
唐未眠当真同男子成婚才好呢,如此,唐家便是定然是她家君儿的了!
倒是因着她当时还未从所受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故而那时对郭氏所说的话也未多加理会。
眼下想来,倒是她小看了她那个继子了!
呵,自以为攀上谢怀瑜那根高枝,便蓄意蓄意羞辱她,认定了她不能拿他如何是么?!
此时,杜氏已然认定,定然是唐小棠唆使的谢瑾白,目的就是为了使她难堪!
否则这后院这么多间僧舍,何以谢瑾白独独擅闯她所入住的这一间?!
唐小棠全然不知他已然被杜氏给恨上了。
唐时茂越走越快。
唐小棠双腿无力,每走一步,膝盖都似有上千根针在同时扎向他。
唐小棠一贯被他爹瞧不起,这个时候自然更不愿招致他爹的鄙夷,竭力强忍着。
唐时茂一路疾走,直至走到无人的僻静回廊,方才顿住脚步。
他转过身,抬手毫无预兆地掌掴了嫡子一记耳光,“唐未眠,你简直,你简直不知廉耻!我唐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
唐小棠本就咬牙才勉强撑住身形。
唐时茂这一记耳光,直接扇得他耳畔嗡嗡作响,身形摇晃,身子重重地跌向回廊圆柱。
随后赶至的惊蛰撞见这一幕,慌得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不说是惊蛰,便是唐时茂自己,也因这甩出去的一巴掌的动静而楞了楞神。
从小到大,不管唐小棠多顽劣淘气,出于对已故爱妻的愧疚,唐时茂至多罚嫡子跪祖宗排位,从未舍得动手儿子哪怕半根手指头。
此次是当真被气着了。
他怔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眼底泛着疑惑,似乎不大明白,自己明明未曾如何用力,为何小儿子便摔在了地上。
因听了谢瑾白吩咐,暗中跟了上来的萧子舒见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他都瞧得出唐家这个小公子双腿不适,行走困难,全凭一口气撑着,唐时茂这个当爹的,难道半点没有发觉?
竟还下那么重的手。
因着谢怀瑜只是下令要他跟上父子二人,并未吩咐其他,故而萧子舒也只是在暗中看着,并未出手相助。
“惊蛰!”
唐时茂微显慌张地高声喊着贴身小厮惊蛰的名字。
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惊蛰,此时连忙上前几步,“老爷有何吩咐?”
掌掴过儿子掌心的那只手发颤,发麻至生疼。
唐时茂将这颤抖的手藏到身后,对惊蛰冷声吩咐道,“即刻起,你跟在小公子身边。不许小公子乱跑,尤其是不准他再去打扰谢巡按,听见了吗?”
惊蛰吃了一惊。
莫非少爷此次挨打,同那谢巡按有关么?
“是,老爷。”
唐时茂步伐略显慌张地走了。
因着唐时茂是往他这个方向走来,未避免被发现,萧子舒悄身折回。
萧子舒回到房间。
但见主子懒懒地倚在床畔,手里又一次把玩着那个那日从颍阳寄来的青色流云纹瓷盒。
萧子舒再一次茫然了。
他不明白,明明主子对那位难以忘情,却又为何同那唐小公子那般特殊?
莫不是当真仅仅只是将那唐小公子当成一时的消遣?
不,这个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因为主子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谢瑾白抬起头。
萧子舒上前,将方才在回廊上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
“噢,知道了。”
萧子舒以为主子多少会说些什么,哪曾想谢瑾白听后,仅点了点头,再无其它反应。
一时间,萧子舒糊涂了。
主子到底是在意那唐小公子,还是,并不在意?
若是不在意,为何要在唐家父子离开房间时,要特意吩咐他跟上去?
若是在意……
为何听闻唐小公子被其父掌掴,亦并无太大反应?
“棠儿,这是……这是怎么了?青鸾,娉婷,快,过来帮忙扶小公子去那边布毡上休息。”
杜氏赶在唐小棠同惊蛰主仆二人回大殿之前,赶回到大殿。
见到被惊蛰负在背上的唐小棠,杜氏故作关切地疾步走上前,并且喊来青鸾同娉婷两个丫鬟。
青鸾因为一整日未曾见到小公子,这会儿正担心地不行,娉婷正在宽慰她。
听见杜氏的声音,青鸾同娉婷两人停止了谈话,忙一同走上前。
“公子,您这一整日都哪里去了?老爷找了您一整……”
青鸾将小公子的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扭过头,便跟小公子红肿的那半边脸对了个正着。
青鸾剩下的话也便戛然而止。
娉婷奇怪青鸾的反常,一抬头,也便瞧见了小公子脸上的巴掌红印,亦是吃了一惊。
两人都是柔顺的性子,便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扶着小公子到一旁她们事先铺好的布毡上休息。
唐小棠身上的僧衣太过扎眼。
杜氏一眼,便注意到唐小棠身上的那套绛紫绸衫已被换过。
在她去换衫的功夫,她命清莲替她看着那间屋子,清莲告知房中并无人出来过。
房中一共只有三人,如果确定那个怀抱着棠儿之人的是那位谢巡按,那么那个拿刀指着她的人定然便是跟在谢怀瑜身旁的那个随从了。
那么,棠唐未眠身上的绸衫是谁换的,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杜氏没想到,她这个继子竟当真这般有能耐,勾搭上了谢怀瑜,不过那又如何呢?
谢怀瑜是皇帝的人。
难不成,他还会未来一个小小知府家的公子,去开罪皇帝么?
佯装才注意到唐小棠身上的僧衣,她走上前,惊讶地问道,“棠儿,你的衣衫如何换过了?你身上的僧衣……哪来的?”
唐小棠从山道被谢瑾白一路抱回寺庙这件事,当时许多百姓都瞧见了。
回到寺庙,还不乏有人在讨论这件事的。
之后,唐时茂派人四处探听小公子下落,似乎并未将人寻到。
眼下,消失了大半日的唐小公子由府内家中小厮背着回来,身上又换了件干净衣衫,还是僧衣,很难不惹人联想。
时下临近晚膳时间,百姓大都聚在殿内。
杜氏音量不算高,却也不低。
一时间,窃语纷纷。
“嚯!难不成小公子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将言姓巡按那朵娇花给摘下了?
有人兴致勃勃地扬高音量。
有人提出截然不同的看法。
“不对吧?这摘花的是小公子,那……那怎么也不是小公子走不了路啊。”
“哈哈哈哈!”
先前说话的那一位一听便是有丰富床笫经验的,惹得大殿内其他汉子相继粗鲁地大笑起来。
知府府衙的丫鬟,家丁们听了愤怒不已,可也只能干瞪眼,生闷气,什么都做不了。
百姓们并未指名道姓,若是他们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极为招人不快不说,反而等于直接承认了近日在各大酒肆极为盛传的所谓的“前朝趣闻轶事”里头,求娶一位言姓巡按的小公子,便是他们公子。
反而容易让小公子沦为笑柄。
未出嫁的姑娘臊红了脸,已出嫁的年轻妇人捂住自家小孩儿耳朵。
大娘们可没这么好的脾性,直接撩着嗓子开骂,“哪个不要脸的污虫浪汉,当着一屋子妇人小孩的面撩卵扯诞。”
“有本事直接到那位谢巡按面前说去啊!到人唐小公子面前去说啊!在这儿学那鸟货叽叽喳喳,啾啾呜呜,还觉得自己能耐是吧?”
“可不就觉得自己能耐呢么。要不要老娘揪着你们耳朵,让你们去谢巡按同小公子面前说个敞快,说个尽兴啊!”
大娘们的声音又尖声,又高亢,直接将汉子们的声音给盖了过去不说,更是直接将什么言姓巡按,小公子称号点破,让那些个汉子好不尴尬难堪。
淳安民风开化,妇人们能顶半边天,淳安男子们普遍哪里敢招惹?
兴许淳安喜好男风,同本地妇人太过彪悍有关亦为未可知。
总之,大娘们这么一嚷嚷,大殿里的污眼浪语当即消失大半。
便是还有人议论,也是十分小声,再不敢在言语上太过出格。
唐小棠只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膝,垂着眉眼,他对杜氏的发问以及周遭的哄笑声置若罔闻,不言不语,当真就跟那入了定的小沙弥似的,就那样抱膝坐着。
青鸾担忧极了。
公子到底怎么了?
杜氏有心要唐小棠也尝一尝她今日所遭受的那一番屈辱。
哪知,唐小棠就跟木桩似的,全然不给任何反应。
杜氏今日因唐小棠出了那般大的丑,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杜氏屈膝,在唐小棠面前蹲下,面色凝重地问道,“棠儿,到底出了何事?可是……可是那人欺负了你?”
周围不知又有多少双耳朵悄然竖起。
惊蛰面露着急之色。
他唯恐夫人再问下去,瞧见小公子同谢巡按之间的事可就当真再遮掩不住了,可他熟知夫人性子,若是此时冒然出声,定然没好果子吃,故而也只能垂手站在一旁干着急。
恰好,梆声响起,是府衙统一派粥的时间到了。
惊蛰终于松了口气。
青鸾排队,去领了粥回来。
“少爷,肚子饿不饿,可要吃点粥?”
青鸾将粥吹热,递到唐小棠唇边。
昨日好多百姓是临时上山,便是衙役通知了百姓,山上前要将干粮给带上,可那么多人总有人忘记了,又或者是在山上途中不小心遗失了,或者是有些贫户家里是没有多余的粮食的。
这么多人,若是吃的问题不能很好解决,随时都会出问题。
幸得谢瑾白思虑周全,在唐时茂山上之前,便同他商议,征调了淳安州府粮仓里的屯粮,分拨于各大寺庙,道观。
如此,自会有专人负责寺中众人的一日三餐,由自发的百姓为大家轮流派发。
当然,由于食材什么的都非常有限,故而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粥,饼之类易充饥之物。
即便如此,于大部分百姓而言,在整座淳安城陷入一片汪洋,他们却能够毫发无损,还不必饿肚子,已是莫大的幸事,又怎会再在食物上挑挑拣拣?
大部分百姓或多或少都是带了些吃的,于是百姓便端着粥,配着自己从家里带出的吃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便是在府中挑拣惯了的杜氏,闻见这粥香,也被勾起了腹中的馋虫,命娉婷伺候她用膳。
人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吃着,唯有唐小棠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既不张嘴,也不出声,只虚空地望向某处,如没了生气的纸人一般。
青鸾眸中忧色更甚。
小公子这般不言不语的模样,让青鸾想起夫人刚去世的那段时间的日子。
夫人刚去的那段日子,公子也是像现在这般,不言不语,整个人像是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
趁着杜氏在用晚膳,没注意到她这边,青鸾悄声地,将惊蛰叫到一边
“惊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公子脸上的巴掌印……”
“具体我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老爷同刘知州还有杨通判一同去找谢巡按,并命我在屋外等候。之后……”
惊蛰简单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真的是老爷动的手?
青鸾之前便猜到了。
以小公子的身份,寻常人是决计不敢欺侮他的。
能够掌掴小公子巴掌的人,除了那位谢巡按,也便只有老爷了。
应该不会是那位谢巡按动的手,若是那位谢巡按动手,多少会顾及公子是知府家小公子的身份,不会打在这般显眼的位置。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只有老爷了。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青鸾瞪大了眸子。
“竟真的是老爷!但是,怎么会呢?这么多年来,不管小公子如何调皮捣蛋,老爷至多只是乏小公子跪祖宗排位,始终没舍得动过小公子一根手指头。这次如何竟……”
惊蛰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具体发生何事,总之老爷这次似乎是真气大了,还下令要我不得离开公子半步,尤其是不准公子打扰那位谢巡按什么的。许是,公子又一次得罪了那位谢巡按?
老爷担心公子会闯下大祸,故而才对小公子动了手?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来,老爷都未曾对小公子动过手,这次忽然下这么重的手,小公子的心定然伤到了。
青鸾姐姐,平日里就属你陪在公子身边的时间最多,公子对你也最依赖,你还是想办法多开解开解公子吧。”
小公子这般不言不语,又不吃不喝的,他瞧了都忧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惊蛰。”
少年小厮红了脸,忙说,“不,不客气的。”
青鸾并未注意到少年小厮脸上的红晕,她咬着唇,忧心忡忡地走了。
青鸾回到小公子身边,用眼神隔空询问在伺候杜氏用餐的娉婷,期间小公子可开口说过话。
娉婷轻轻地,小弧度地摇了摇头。
青鸾咬了了咬唇。
“公子,您先喝一口粥吧。就喝一口。您要是不喜欢,咱们就不喝了,好不好?”
众人陆陆续续用完晚膳。
青鸾不死心,她打起精神,又将粥舀了一口,哄着小公子将粥给吃下。
唐小棠还是同之前一样,他也不拒绝,只是也不配合地张嘴。
如此,粥喂到唇边,便流了下来,根本就没办法喂进去。
夜深了。
大殿中的火烛一盏盏,渐次熄灭。
许是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又或者是就算是下了山,暂时也归不了家,必须还要继续待在这山寺几日,总之不同于昨晚的吵吵嚷嚷,今日的大殿要安静许多。
戌时刚过,殿中烛火便熄了大半,不像昨日,到了午时,好多烛火都还亮着。
唐小棠还位置着原先的动作,也不躺下,也不睡觉,只虚空地望着某处,眼神呆滞,瞧着令人揪心极了。
“公子,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呢,我们先睡吧,好不好?”
青鸾小声地劝着。
一整个晚上,不管青鸾同小公子说什么,身旁之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青鸾以为,她的话这次多半也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只听唐小棠声音略带着沙哑地问道,“青鸾,喜欢男子,当真是一件十分丢脸之事么?”
“公……公子……”
唐小棠笑了笑,轻声道,“原来,连青鸾也觉得,喜欢男子是一件丢人之事啊。”
“不,不是这样的!”
青鸾连忙否认。
她着急地,小小声地解释道,“公子……奴婢,奴婢的确不知同为男子,喜欢一个男子是怎样一种心情。奴婢只知道,不管公子喜欢的人是谁,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只要,只要那人是真心待公子好的,那么奴婢便一定也会说服自己,想办法喜欢上那个人,像服侍公子那般尽心地服侍那人”
可是那个谢巡按对公子不好啊!
又同那样的大人物之间有所牵连,实非良配。
怕惹公子心伤,青鸾便忍住,没将心里话皆宣诸于口。
“而且,奴婢相信,若是夫人还在世,亦会理解公子的。她那么疼爱您,定然觉得,只要您过得快乐,随心,她便会也跟着喜悦跟满足。”
如同那溺水之人终于找见了浮木,那没有生气的乌眸忽然泛起点点微光,“真的吗?你觉得娘亲她真的会那么想?她的不会认为我不知廉耻,丢尽唐家的颜面么?”
青鸾听后,心里头蓦地一酸。
老爷这是,到底都对公子说了多少重话啊……
“当然了。”
青鸾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地道,“是的,夫人她爱您都还来不及。难道您认为,夫人对您的爱,会因为您喜欢男子这件事便减少分毫么?
哎呀,奴婢最笨。实在说不出个什么大道理来。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她定然三言两语,就能令公子高兴起来了。总之,总之身为男子,亦心悦男子这件事,在奴婢看来,并非是错事,真的,公子,请您相信奴婢!”
“既然喜欢男子不是一件错事,那为何阿爹会骂我不知廉耻,还动手打了我呢?噢,是了,即便是我喜欢女子,阿爹他也未必就会喜欢我的。他本来就喜欢兄长多过于我。不管我喜欢的是男子还是女子,他对我都是不会满意的。”
唐小棠先是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尔后,他涣散的眼神,慢慢地地有了聚焦,眼神变得逐渐地坚毅起来。
“错的并非是我,是阿爹错……唔!”
青鸾慌得连忙捂住小公子的嘴,“嘘,公子,您小声些!”
青鸾赶忙四下张顾,见杜氏在向娉婷抱怨大殿太过闷热,命娉婷将扇子扇得更用力些,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放了心。
不过,所谓隔墙有耳。
虽然她也觉得这次老爷过分了,可要是小公子方才所说的话传到老爷耳朵里,最后日子不好过的还是小公子。
唐小棠拿开青鸾的手,语气平静地道,“青鸾,我饿了。”
青鸾一喜。
太好了,公子终于知道要吃东西了!
粥跟小菜青鸾一直备在食盒里,为的就是以防不时之需。
“奴婢,奴婢这就去给您把粥给端过来。只是这个点,粥定然都凉了,要不,奴婢去厨房借下火,看能不能给您热……”
“不用了,把粥端过来吧。我现在就想吃。”
“哎,好。”
青鸾起身,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早已凉却了的粥,将汤勺一并递过去。
唐小棠接过粥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公子,您吃慢点,吃慢点。”
“公子,您倒是吃慢些啊,您吃太快很容易噎着的!”
小公子终于肯吃东西了,青鸾自是高兴。
高兴之余又满满的都是心疼。
哪家知府家的小公子会沦落到小公子这般的境地呢?
不过一碗寻常的白米粥,都急切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今日一整日都未进过食。
不过一会儿功夫,唐小棠便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整碗粥。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
余光瞥见僧衣青色的袖子,脸颊蓦地一红。
他当时腿疾犯了,腿太疼了,发现自己衣服被换过,一心知想去拿那续筋生肌膏止疼,根本来不及想其它的。
这会儿耳根以及脸蛋才后知后觉地烧得厉害。
他当时在地上瞧见他跟那人的衣服,不必说了,他身上的僧衣,定然是他昏迷时,那人给他换的。
那他岂不是全身都被那人看光了?
他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他的那些疤是不是特别丑?
不过,他身上的疤也是拜那人所赐,应该那人觉得愧疚,他又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不对,不对。
是他朝晖楼求娶在先,那人才会下令打他一顿。Hττρs://wWw.hしΧS9.CòM/
其实,就算是他身上没有那些疤又怎么样呢?
那人依然不会喜欢他。
唐小棠眼神黯淡了下来。
“少爷,您怎么了?”
青鸾瞧着自家小公子的脸蛋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垂着脑袋的。
“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腿疾又犯了?”
青鸾关切地问道。
青鸾不问还好,一问,唐小棠才发现,自己这会儿腿麻得厉害。
他皱来了皱鼻尖。
青鸾捕捉到了小公子细微的表情变化,“公子可是腿疾犯了?奴婢给您揉揉吧。”
“好。”
唐小棠配合地将腿伸直,像往常那样在小公子腿疼时,替其揉捏以缓解疼痛,不时地低声询问腿疼可有缓解一下。
一身灰底云纹绸,面色略显疲惫的唐时茂在身穿便服的衙役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杜氏忙迎上去,“老爷,您忙完了?”
唐时茂“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由青鸾轻揉小腿的小儿子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愧色。
棠儿的腿经常疼么?
唐时茂脚步一顿,往唐小棠的方向走去。
杜氏询问唐时茂身后的衙役,“老爷可用过晚膳了?”
“未曾。”
听说这个点了丈夫还没用过晚膳,杜氏忙命丫鬟张罗。
虽说山寺里也没什么吃的,但好歹离府之时,带了些吃的上来,虽说不及在府中精致,比起一般百姓到底要丰盛。
杜氏吩咐完丫鬟,转头不见了丈夫,一寻,好么,一个下午不见人,这会儿忙完了便知顾着去看儿子!
杜氏眸光转冷。
眼前烛光被遮住,罩下一片阴影,
唐小棠抬起头。
萧子舒面无表情地道,“唐小公子,我家主子请您一叙。”
唐小棠一愣。
“你说,谁有请?”
唐时茂双手交于后背,沉着声,面色不悦地走了过来。
“老爷。”
青鸾忙站起身,对唐时茂福了福身子。
杜氏见到萧子舒的那刻,整个人绷直了身子。
她简直恨透了整个令她出尽洋相的罪魁祸首!
“唐知府。”
萧子舒对唐时茂行了礼,却是对唐知府方才的问题充耳不闻。
萧子舒只听命于谢瑾白一人,他不会,也不屑对唐时茂有所交代。
唐时茂面色黑青,只是因着萧子舒并非隶属于他,自是不能发作,更无法斥责对方!
萧子舒对唐小棠比了个请的手势,“唐小公子,请”
唐小棠张了张嘴,他还在想着那人请人过去一趟到底有什么事,边上,唐时茂冷冷地开口,“请转告谢巡按,夜已深,不妨早些休息。”
萧子舒眼神平静地看向唐小棠,“这也是唐小公子的意思么?”
唐小棠并不喜欢阿爹擅自替他做出决定,可他今天也着实累了,脸上巴掌印估计也还未退。
他这个时候不想再动弹,更不愿顶着个巴掌印去见那人。
唐小棠低垂着头,“嗯,请转告谢大人,就说我……”
“就说你如何?”
一道清和好听的男声慵懒的响起。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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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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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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