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云因连日忙碌,面色有些憔悴,下巴上已经冒出胡茬。但这丝毫不影响对方的俊美,反倒添了几分颓然之美。
“醒了?”阮卿笑着说。
赵云看了他半晌,摸摸他的脸,只说了一句,“醒了就好。”
阮卿心中一动,如有潺潺暖流漫过心田。
“是,醒了。”他叩住赵云手背,将脸颊在长满老茧的掌心轻轻磨蹭。
赵云眉眼缓和下来,想到自己对阮卿昏睡时说的话。
“阿卿,我们......”离开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阮卿打断。
阮卿说,“阿云,我得先回一趟邺城。”
“出了什么事?”赵云担忧问,“怎么要突然回去,可用我随你?”
“魏王有事要我回去。”阮卿说,“让你统领大军。”
他强笑道,“荆州之地,就全靠你自己了。”
如此算是堵死了赵云想要陪他一起回去的道路。
临阵换将,到底能有什么事才能犯这大忌?赵云莫名觉得事情不对,却也说不上哪里有错。
“你......”赵云张张嘴,却只说出一句话,“你既然想回去,便一路小心,荆州之事,你不必忧心。”
“嗯。”阮卿说,“军中大印放在何处你是知道的,军中各将往后全由你调令。还有......枯荣。”
赵云心里咯噔一下。
阮卿依旧不放心,“我走的急,来不及去寻它,你可一定一定替我寻到。”
已经找到了。不过赵云却不敢告诉阮卿。
枯荣死在了孙权离开的那个夜里,娇小的身躯躺在一处院落的花丛下。它大约早就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独自一身拖着老去的身躯想要死在外面。
“好。”赵云摸摸阮卿的头顶,“我一定帮你去找。”
他真的不敢告诉阮卿。一个孙权,就差点要了阮卿的命,如今大病初愈,阮卿真的再经不起任何不好的消息。他会瞒下去,等再见到阮卿时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哪怕阮卿怨他。
“赵云。”阮卿抿抿双唇,垫脚环住赵云的脖子,说,“等我回来,我们就走,去常山。你等等我。”说罢,将唇印在赵云唇上。
院子里枝叶繁茂,院墙上爬满藤条,染绿一片天地。花朵含苞待放,未干的露珠折射出一片清朗苍穹与俗世红尘,飞翔的鸟儿掠过天空,停在屋檐的瑞兽头顶,鸣唱的动听。
赵云回抱住阮卿纤细如柳条的腰肢,低头贴的更紧。
男人下巴的胡茬刺在阮卿白嫩的脸上带来丝丝痒意,又酥又麻,好像顺着血液,一直要醉到心里。
没有丝毫欲望,只有至死方休的温柔与怜惜。
清风在他们头顶拂过,吹响了树叶沙沙,带动了发丝尽情缱倦。
春天到了。
阮卿又回到了邺城。
曹操已是魏王,王城守卫森严。他只能等使臣进去通报,自己这个外臣站在宫门口等候。
“魏王,阮都督从江东赶回,先已在宫门外求见。”
使臣站在大殿中,道。
立侍在一旁的沅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阮卿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写的那封诏书里已说的明明白白,把造反的帽子扣到阮卿头上,让对方自尽。
若阮卿自尽最好。若不自尽,有哪个臣子得了这样的诏书还会安安稳稳的?必会被逼造反以博取生机,这样更造反落实罪名。
沅清是真的没想到,阮卿得了这样的诏书竟还傻的回来。
一时间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如果被曹操知道了他假传诏书的事,他还能活么。
沅清额前全是冷汗,腿软的几乎要站立不住。他掐紧自己掌心,强装镇定。
曹操正独自一人下着棋,没注意到沅清的异样。
见魏王不说话,使臣也不敢多说什么。
曹操传的就是让阮卿回朝的诏令。听阮卿回来,他没有一丝诧异。
最近城中流言愈发严重,阮卿回来,也算对这些流言的一种解释。曹操已着手让人去肃查,他从来都不信阮卿会造反,他自己养大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现在实在不方便见到阮卿,若是见面难免有包庇之嫌。
“让他回府吧。”曹操落下一子,神情冷淡,“告诉他,没有要紧事,不要随意出府。”不然又要有什么不好听的流言伤害到阮卿身上。
“诺。”使臣退下。
阮卿听了回话,默然许久,才苍然一笑,看着高峨的朱红宫门,又回身看着行人碌碌的宽阔街道。
曹操不愿意见他。是恨他不听诏令,擅自回来么?
他攥紧那张让他自尽的诏令,早已不知现在是何种情绪。
无力,茫然,嘲讽,在他胸□□织。
“你再帮我通传一声吧。”阮卿还是不死心,他想亲口问曹操一句,‘你想要我的命吗?’他尝试自己主动着伸出手去,让曹操来救他。
“都督。”使臣苦着脸说,“魏王真的说不要见您。再去通传,怕是......”
真的说不要见您......
“我知道了......劳你走一趟。”阮卿上了马,穿着一身还来不及换下的布满风尘的衣物,回了自己府中。
府中事物如旧。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阮卿府上拜访,甚至曹丕,也不来见他。想来也是,大家都躲闪不及,生怕受到牵连,又怎么可能来自找麻烦。
阮卿一直在府上都没有离开。
府中的桃花开了,今年好像开的极其灿烂,郁郁簇簇,清香阵阵。阮卿左右闲着无事,便尝试着酿些花酒,埋进树根底下,待他以后离开,供曹操挖出来引用。
他没有料到,自被禁足后来见他的第一人竟然是张仲景。
“你府上够冷清的,连个通传的人也没有,我在门外扯嗓子喊了许久。”张仲景一边与阮卿走在长廊下,一边道。
不待阮卿说什么,他的目光又被景色吸引,“你府里开的桃花真漂亮,不知道到秋结的果子甜不甜。”
“你如果馋了,等果子熟时便过来。”阮卿笑道。
“我可待不了这么久。这次就是游历四处,顺道路过这,来看看你。”
“有劳师兄挂念。要喝桃花酒吗?”
“当然。”张仲景来了兴致。
阮卿带着人走到凉亭边,拿起倚在柱子上的锄头,对张仲景道,“师兄先坐下歇歇,我一会就回。”
“好。”张仲景坐到凉亭中。
阮卿提着锄头进了桃林,不多时捧着挖出的一个酒坛又回来
打开时一股酒醇与花香争先恐后的从酒坛里涌出。
张仲景深吸一口气,感叹,“好香。”
阮卿用木勺舀出倒进杯子中。张仲景连喝三杯方才停口,畅快长啸,“过瘾。”
阮卿不贪酒。他只浅浅饮了几口就捧在手里,见对方十分喜欢,道,“走的时候给你带几坛。”
“甚好甚好。”张仲景又拿着木勺去舀。
“师兄最近又做什么造福百姓的事?”阮卿问。
“造福百姓说不上,无非就是给伤患治病,不过......”张仲景说,“我一路行来,发现人们久受风寒久矣,明明没多严重,结果后来拖着竟丢了性命。我打算著书。我一人力量有限,若此书著书,流传于世,定能解救无数病患。”
阮卿看着张仲景兴致高昂,高谈阔论,意气风发。自己眼中也带了柔和的笑,他说,“伤寒论。”
“正是。”张仲景一拍手,“伤寒论,妙矣妙矣,就叫伤寒论。”
“就为师兄的伤寒论,痛饮一杯。”
将酒饮下,张仲景忽然想到什么,又长叹一声,“我进邺城,听到许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不由感叹在徐州赈灾时,曹操这么信任你,赐你生杀大权,如今却只能蜗居此地。受这些人随意议论,恶语相向。还不如我们这些大夫活的自在。”
“既然师兄说了,卿有件事想要求师兄。”阮卿道。
“你说。”张仲景说。
“我想请你帮我去给魏王送个东西。”阮卿从袖口里拿出那张诏令,放在小案上。
“只怕魏王不肯轻易见我。”张仲景道。
“师兄曾经与我去徐州赈灾,魏王必然还记得你,如果前去拜访,看在以前面子,魏王应该会见你。”
“好吧。”张仲景拿起诏令,“我尽力一试。”
“还有一件事好叫师兄知道。”阮卿说,“这是魏王要我自裁谢罪的诏书。”
“什,什么?”张仲景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他顿时像看到烫手的山芋,放拿皆不是。
他说,“你怎么要把这个拿给魏王?”
“是我自己还不死心。”阮卿说,“师兄若是不愿,我也不怪师兄,这到底是我自己的事。”
哪怕曹操不愿见他,哪怕曹操让他禁足,只要没有见到曹操,阮卿还是不死心。
他今日将这诏书送出,如果这不是曹操写的,曹操看见就会明白这是有人在陷害他,要他的命。
如果这是真的......阮卿还是不愿相信,曹操真的会要他的命。毕竟,他跟了曹操这么多年,毕竟,曹操之前是那么疼他。
张仲景又问,“如果曹操早已不记得我,又或者门卫不去通禀怎么办?”
听对方这话,阮卿知道张仲景愿意去帮自己递东西。他欣喜道,“师兄且先稍等。”
他快步离开,去库房装了满满一锦袋的金块玉器。
然后把沉甸甸的一袋东西搁到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兄可用这些东西贿赂侍从门卫。邺城贪污之气......他们只要收足了东西,会去通传的。魏王若实在不见,好歹将诏令递进去。”
这真的,是阮卿最后的希望。
“你这也......太多了吧。”张仲景膛目结舌。
“我恨不能将一个库房搬过去。”阮卿有些颓然苦笑,“有再多这种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张仲景目光复杂的望着阮卿消瘦的脸颊与沉寂的眼眸,“你怎么会爱上怎么一个薄情的人。小时还无比坚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有旁人介入,宁可孤独一生。”
所以,赵云这许多年,迟迟不娶妻。
说这话的主人早已将这话忘得干净。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放在心间。
张仲景忽然有些为赵云不值。他倒想问问阮卿,可知赵云之心。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对魏王到底......”阮卿有些茫然望着亭外朵朵繁花,“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为他做了这么多,最后他却因流言蜚语,来要我的命。那我这些年,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他曾求人过很多次。每当他跪下时,孙策永远是冰冷的俯视他,或蹲下与他平视。而曹操,不管有多么生气,永远会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与自己齐肩。
这世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故有良禽择木栖,士为知己死的语言。
如果因为他要造反的流言就要来杀他,那当年,又为什么费尽心力的来教导他。
他的人生,已经因为紫微,勾陈的参与,而像一个笑话。他不想到最后他与曹操之间也是一场梦幻泡影。
张仲景来到王宫前,先报了名号,又递了好多银钱,门卫才去通传。
曹操年纪已高,精力也大不如前,正在小榻上休息打盹,沅清守在外堂的屋门口,也昏昏欲睡。
他瞧见一人探头探脑在门外往里瞧着,于是走了过去,问,“有什么事?”
通传的道,“有个叫张仲景的,说有东西要交给魏王。”
张仲景......沅清念叨了一句,想起他是阮卿的同门,唯恐再生出什么事来,说,“魏王正在休息,我陪你去打发了他。”
来到宫门口,只见张仲景正在等待,沅清过去说,“魏王现在不方便见你,先生还是请回吧。”
“我真的有要事要见魏王。”张仲景哀求道,“烦劳小兄弟再通传声吧。”
一旁的通传说,“他是魏王的近侍,他说魏王没空,那就一定没空。”
张仲景以为见不到魏王,但听沅清是曹操近侍,于是又喜起来,将诏令交到沅清手中道,“这是要紧事情,烦请小兄弟交给魏王。草民感激不尽。”
让看到那诏令,沅清心头猛惊,一身冷汗如瀑。
他面不改色的收起来,退去张仲景递过来的贿赂,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我会将这东西交给魏王的。”
张仲景见沅清不收贿赂,心里又有了几分底,只当沅清是清白之人。又是感谢后才离开。
沅清忙快步回到自己房间里,将门插的结实,从怀里取出诏令,果然是他撰写的那一封。
他顿时一股后怕。这要是没有拦住张仲景,交到了曹操手中,先不说一切努力白不白废,但就是他便不可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他不由一阵庆幸。得亏这东西撞进他手里。
忙点起灯火,把诏令点燃,看着最后一点证据也被烧为灰烬,他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他想到阮卿不说老老实实待着,还竟敢作妖,眼中便闪过阴冷。
他清楚阮卿势必会选择曹丕,可他要曹植登位。如今只有阮卿死了,曹植才能砍去最大的威胁。
“阮卿......”沅清低声一句,透出无限寒意。
张仲景回去见了阮卿,将诏书递上去的消息告诉他,又坐了片刻后便告辞离开。
阮卿不知道诏书被拦,他还幻想着曹操看到假诏,就会召他过去。
但他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迟迟不曾派人来看他。
为什么还不来?
他坐在台阶上,茫然看着天空,心里渐凉。
那个诏书,真的是曹操的意思么......不然,为什么还不来呢。
就在他心中纷乱无限时,挂在檐角的风铃开始响动。
有人来了。
阮卿起身,往大门处奔去,果见大院中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因找不到阮卿而头疼,看到阮卿后才松了口气。
阮卿认出那是宫人的衣服。腰间坠着令牌。
是魏王派你来的么。
他迫不及待还未开口,就听宫人冷冷道,“魏王有令,阮卿意在谋反,违背君令,念在多年劳苦,赐以鸩酒,保尔全尸。”
阮卿的脚步骤然顿住,他这才看到宫人手里呈着酒壶。想来里面装得毒酒。
怎么会这样......
阮卿全身发抖,他深吸着气,控制自己打磕的牙齿,问,“我给魏王的东西,魏王看了么......”
宫人说,“魏王看后怒不可遏,但怜惜多年恩情,今朝赐死,既往不咎。”
看后怒不可遏,就是看到了。所以,曹操真的让他死么......
阮卿费力的呼吸着,他瞪大眼睛,赤红着眼眶,艰难道,“不可能,他不会杀我,我没有反,我没有反!”
说着,他发了狂,一把打翻酒壶,撕心裂肺的大喊,“我从来没有要反,我把心都给了他,我怎么能反!”
宫人惊恐的看着阮卿,后退几步,磕巴道,“阮,阮卿,你好大胆子,打翻御酒,难道又要违背魏王诏令么。”说完便匆匆离开。
又要违背诏令......
原来你早就要我死......
阮卿绝望想着。
是我蠢,是我贪心,竟还抱着期望以为那只是别人的诡计。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要一句你还信我。结果,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我早该死的,又一次把那诏令送去给你,你一定在笑我傻吧,也应该会更讨厌我吧,讨厌我和狗皮膏药一样,讨厌我自以为是。
曹操,我为你平定天下,我从战场上回来,我从死亡的深渊里一步步爬回来,只为你,可你,早就将我厌恶的彻底......
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原来我早就成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曹操……曹孟德。”阮卿捂着疼的几乎要炸裂的心口,凄怆苦笑道,“你可以说你早已不需要我,也可以明说想要我的命,我都认,我都给你。你怎么能说,我要造反。你怎么……哈,哈哈哈……”
阮卿扬天狂笑,可眼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想到了自己临走时交给诸葛亮的那个锦囊,里面装满了他所有的弱点。
那时他还自以为曹操会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到时候就能一举扳倒沅清,包括对方身后的主谋。
没想到,他一生谋算唯靠自己,只有这一回把所有赌注压在曹操身上,却输的彻彻底底。
原来,没有曹操,他什么也不是。原来,君王的情是那么凉薄。
幼时翻遍史册,还在嘲讽君臣相疑,又下定决心自己此生必不会如此落魄。
曹操亦亲口许诺,自己不是卫君,而他也不会落到弥子瑕的地步。
原来行到最后,他也逃不出青史中的那行。
这世间,何来长情的君王,又能有几个一路相伴的君臣……
戏志才,郭嘉,荀彧,荀攸……终于还是轮到了他……
他忽然觉得,其实活着,也没什么好的了。
他一辈子都在想着如何报答曹操,如今不想再念着曹操了。
罢了,造反就造反吧。
他累了,不想再为曹操找任何解释,自欺欺人
他在死亡横行中为曹操活着回来。却最终还是要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的人生。
“曹操。”阮卿笑的悲伤,几乎要站不稳,指着遥远天边,如面对曹操。
他说,“接旨,我接旨,我都还给你。”
说完,他的手臂又颓然落下。
“魏王……”阮卿仰着头颅,脆弱的喉结完完全全暴漏在空气中。瞌上眼眸,声音悲凉又颓然,他无力着用气音道,“阮卿从江东行来,走过西凉,转战三千里,不留一丝退路的同中垣宣战,阮卿,跟了您二十七年,真的,真的……”
他鼻头发酸,声音微微哽咽,眼角也泛着微红,可闭着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流出,“事到如今,阮卿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去追寻您了。您不需要停步,也不需要回头,我……谢魏王,赐阮卿能歇一歇……”
他吸了吸鼻子,里面有液体涌动的轻微呼噜声。
清风吹着肌肤,他仿佛置身在万丈冰川下。
阮卿万念俱灰。
可人在将死时,在失败后,总会不由自主的回想。回想行来的每一步。
他想到曾经欢愉的时光,又想到现在曹操要他性命,心中绝望之后便是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明明,他布好所有棋局,也平定了天下,离功成身退,有始有终就一步之遥啊,只因为曹操不再信他,落得满盘皆输。
既然早就不信他,那曹操之前又做那些恋恋不舍的模样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一次次来找他,又为什么要亲吻他的额头,又为什么说必不相疑……若不是这样,他又怎敢轻易交出自己的筹码。
是他傻,傻的要死。明明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被伤的鲜血淋淋,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放下,却还是存着一丁点的希翼。
可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
他把所有的算计都对向苍生,为此算计过多少同自己交好的人,甚至还害死了孙策,可他唯将最赤诚的一颗心给了曹操。
他不明白,为什么曹操还是不信他。
既然注定不信任,又为什么,伸手将他握住。难道只为再一次将他推进深渊么?
畜生尚有三分灵性,犹觉疼痛。难道,他阮卿,在曹操眼里就那么贱么……
可是魏王,不论如何,全天下的人都能说我反,唯独你不可以……
他来到书房,摊开数尺白绢,提笔刚落一字,却顿住了。
看着那于曹操极为相似的字迹,默然片刻,将笔换到左手。
左手写字远没有右手来的顺畅,甚至手腕还有些发抖,写出的字迹潦草不堪。HΤτPS://wωw.hLxS玖.còΜ/
可他眉头紧蹙,专注的看着绢面,一笔一划都透着庄肃的认真。
写罢,他搁笔。
脸颊狰狞片刻,又染上委屈,“他为什么不信我啊。”
阮卿平静看向窗外,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如干涸枯井,“我也不明白……”
“我好想哭啊,阮卿。”
“你不会哭的。卿卿,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啊。”
在那一瞬,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他从窗外透过的光晕里,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留着刘海,穿着灰扑扑袍子的年轻自己冲他笑着挥手向远方跑去,至于要去做什么,或者去寻自己的主公,或者只是单纯的要离开了,他也不清楚。
他守了一辈子的,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终于还是如秋日的百花,争相枯萎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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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源头终于找到,这场荒诞的谣言起于东吴的细作。惹得满城人议论纷纷。
无有侍从伫立的书房内,曹操听校事府中的下属将事情禀报,转身去书架上拿出一个匣子。
这里面装着他早就写好的,任命阮卿做大将军,掌全国兵马的诏书。
曹操从来都不信阮卿会造反。纵然阮卿变得与他疏离,但他明白,阮卿绝不会叛他。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待到流言肃清,便将这诏书颁给阮卿,为阮卿正名,向全天下人宣布,他要阮卿做托孤重臣。
曹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阮卿看清诏书内容后的局面。
“去阮府。”他匆匆两步,却停了下来。
他忽然有些怕,如果阮卿哭诉为什么要将自己冷落这么久时,他又该如何解释?只是说避嫌么,但这怕不足以安慰阮卿这些日子的惶恐不安吧。
“你去将这亲手交到阮卿手上。”曹操走到下属面前,递过木匣,又说了句,“记得,回禀阮卿是何神情。”
“是。”下属行礼,退下了。
曹操坐不下,他有些激动的来回走来走去。
阮卿如果看到里面内容,不会再怪他了吧。毕竟阮卿一直都是那么温顺,也许阮卿还会第一时间就向王宫赶来。
曹操向人传达了如果阮卿过来不要阻拦的命令后,就感觉身体有些疲惫。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阮卿的事情忧心忙碌,如今查清原由,如卸去重担,一直压抑的倦意,也涌了上来。
先睡一会吧。曹操对自己说。
他不打算长时间休息,只是侧卧到小榻上,打起盹来。
待在休息过后,阮卿就该来到他身边了吧。
断金桃木剑早已丢弃,但不代表他的府中没有别的长剑。
阮卿如喝醉般,倒提利剑,踉踉跄跄的走到桃林中。
他看到自己还没酿好的桃花摆在凉亭里等着他埋在地下。
不需要了,有了杜康,谁需要这甜腻腻的东西。
阮卿上前,将酒坛一个个掀翻砸在地上,才刚刚带了一点酒醇的清香弥漫开。
他趔趄的走到桃树前,如面对情人般轻轻抚摸着锋利的剑刃。手指飒然轻叩,似有金戈铿锵的铮鸣。
他不能控制的疯笑起来,对着长剑说,“送了这么多人,没想到最后一个了结的竟是自己。也好,起码以后再也不受阴寒反噬之苦。”
说着,他又苦涩的笑起,垂首间,是松散的青丝搭落在早已疲倦的眉宇上,“赵云,赵子龙,奈何圣恩深重,你我之间,来生再见吧。”
......
阮卿僵直倒向地面,惊起几朵落花。
四肢摊开,他看着上方,繁盛的桃花一簇簇拥在枝头,明媚的阳光从缝隙间透过,斑驳落了一地。
桃源的桃花应该更盛了吧,他情不自禁的在想。
很奇怪,曾经被匕首穿心也不觉疼痛的他,这次倒觉出伤口的疼来。
血液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流淌。他好像听到了自己鲜血滴落的声音,也感受出自己的身体在变凉,这样璀璨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僵硬的四肢。
耳边恍惚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如穿过千年时光的倥偬,在历史的回廊里游过,只剩遗响。
“到如今,一统山河富贵安享,人头会把我诓。前功尽弃被困在未央。为国家,我也曾东杀西挡,这才是敌国破谋臣亡,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矣良弓藏……”
惟一一次的登台,终究唱成了自己的判词。
他有些困了,眼前渐渐泛黑,眼皮支撑不住的想要落下。
“曹操。”
脑子有些犯困的混沌起来,他在心中无声轻说,
“一别两宽,往后,各自珍重吧……”
眼帘磕上,将原本色泽温柔的眼眸遮盖。流下的血液顺着肌肤的纹理,落到地面,渗进泥土中,滋养了万物。
树上的花朵好像更娇艳了。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温柔的情人轻轻哼着摇篮曲。
枝头落了只鸟儿叽叽喳喳,羽毛艳丽,左顾右盼着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把窝搭在这里。
万物生死,自有定时。一叶落尘,日升月落不曾缓,四季轮转何曾滞。
颁布旨意的下属身影出现在桃林尽头,向阮卿奔赴而来。
可惜只差片刻,阮卿便能受到曹操任命他的诏书,便得以知晓所有的误会。
阮卿大约也从没想过,自己一生劫波,没有战死在曾经最期望作为归宿的疆场之上马革裹尸,也没有因苦熬不过阴气反噬至死,却最终陨落在王城云诡波涌的阴谋中。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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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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