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简只带了小乌走过来,反正就一点距离,大家看着,想必不会出错。
她让九妹回去,待周围空旷了,道一声“阿弥陀佛”后,笑着问这抱着长剑的少年,“方才我在世子书房里听着圣旨,心中有不解,不敢问旁人,只好向于壮士打听。”
“玉真娘子客气了,”于范紧张的情绪放下了不少,这个容易,他低头拱手,“陛下待世子很宽厚,世子来宁州是不告而来,所以才有了娘子所见的金鹤卫与圣旨之事。”
“原来如此,”叶简笑着点头,问道,“敢问你们世子出京来万山寺,究竟什么缘故?若是不能告知,于壮士直说即可。只是我担心若不明其中情理,我院中人又无意间惹了世子不悦,怕出好歹,这才要问个究竟。”
于范松了一口气,盯着脚下的青石板,回忆当日世子骗人的话,想着这两样并不冲突,便老老实实道,“我们世子的侍妾给世子下了好久的毒,伤了世子神志。后来世子在大相国寺求救,那毒虽然未能完全拔出,但悟机大师走时,世子已经不做噩梦,未再陷入幻镜杀人。
后来在大相国寺养病某一日,世子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世外高人’指点,叫他紧随悟机大师一同往西南走。我家世子听说万山寺有藏书楼,悄悄找大师卜算一卦,算卦的大师言藏书楼有几百年的正气在,的确能祛除污秽。我家世子就悄悄跟悟机大师来了。”
这个事从前大家遮遮掩掩,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机密,反正人人都知道的,他说了也没关系。
世子当夜睡觉做梦,第二天就在大街上拦了个术士测字,大家都没有回王府,被世子带着直接偷偷尾随悟机上路,等出了城一整天世子也不肯走回头路,他和环公子才知道世子铁了心的要追着悟机大师跑,当然没时间回报王府请示陛下。
不过世子后来给京城也送回去了书信,环公子说,世子是算准了陛下不会借机生事才这样胡闹的。
毕竟世子爷来了万山寺之后,除了闷在屋里、让悟机治病之外,有事没事儿就只在后山悬泉那里蹲着,哪里都不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世子忽然跑去那藏书楼里枯坐,他与环公子也全都不明白世子被人枉认窃书贼时,他同这位玉真娘子说的那些假的没边的话,……若是西北王在这里,怕是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脑子的疯病还没好。
叶简听了这些明里暗里的八卦,心中很难不害怕,道了谢回到北小院。
原来是脑子有病。
她在书房里坐着,一时想着哥哥此时可能躲在哪里,一时想着大约金鹤卫要撤走的,一时又想着高京,难怪父亲不爱做官,这一个小小的西北王世子就能搞出这样多的波折来,京中成年的皇子有七八位,真要做官,头顶这些“衙内”都够人受得了。
因有了这些思虑,难得她这天的晚功课做着心不在焉。
到了日次,那位于姓少年来传话,说世子爷的意思,昨天曹嬷嬷是晌午才来跪的,算不得一天,从今日子时开始,到明日子时,这才算得一天。
曹嬷嬷听了几乎要昏厥过去,在门外切切实实跪了三天四夜,这三天四夜里,世子派了人盯,害她一点都没有机会偷懒。
第四天过了半夜子时,她完全是被人架着送回了屋里。
自此以后,曹嬷嬷在屋里唉声呻-吟的养了七八天,整个人才渐渐缓过劲,可惜那一双腿,到如今大概是废了一半。
纵是往后她有心争宠争强,只这一双没用的腿,也管不得用的。
叶简没有去探望她,只叫人捎话,说世子饶她不死,但往后不准再在寺中见到她乱窜。
此话一出,曹嬷嬷屋里来探望的人便少了一大半,又过了两日,她这里彻底安静下来。
曹嬷嬷又气又怕,然而她好容易捞了一条命回来,再没了出头的想法,一心希望娘子把她忘了,再不叫她办差事才好,万一出门又碰见那个煞神,她怕是剩下这半条命也要没了。
青云院里,杜荡老老实实被悟机按在床上扎了几天的针,于是他借口浑身是病,随便让环公子替他写了自辩书快马加鞭送去京城,而后就大大方方在寺里住下了。
待围山的金鹤卫一走,他自然没了最后的顾忌,彻底在寺里竟横行起来,决然不亏待自己京城小霸王的称号。
叶简出门听经时,见过几回他逞凶,一开始害怕,后来敬畏,再后来就和于范环公子一样,认为这小孩儿果真是吃了毒吃坏了脑子。
要不就是深度多动症患者。
举凡寺里的大小和尚,没一个不怕他的,尤其这货是真的敢杀人。
叶简去藏书楼借书时,都能听说当日被小世子用刀砍了的几个罗汉,伤势如何如何,苦度大师气到要吐血,也完全不能把世子如何如何。
山上的夏日来得晚、去的早。
不留意,日子就熬到了立秋。
叶简照例去准提佛殿烧香,捐几个铜钱做功德。
梁上坐着那个小世子,看见她每次都捐这点钱,抠门如斯,翘着二郎腿嗤笑道,“你家好歹开着宁州最有名的书院,你也这般小家子气!但凡佛祖有灵,都要被你穷死了。”
叶简这么久了,回回都能在这里碰见那梁上少年,大家说不上话,却经历了许多大事小事,好歹比别的僧人熟得多,此时懒得理他,给他屈膝行礼后,施施然走了。
杜荡待她走远,才跳下梁,伸手从那功德箱里,翻了半天,抠出两个铜钱,揣怀里走了。
候在门口的环公子与于范都假装没看见,只能心中羞愧不已。
过了两天到了立秋,虽说有个“秋”字,然外头秋老虎挺厉害。
叶简从大殿出来后,准备绕着西配殿后边的阴凉处行走,偶遇从“青云”小院出来寻人的环公子。
那环公子远远给玉真娘子行了礼,要避开。
叶简对这个文气的少年十分喜欢,经常拐弯抹角问他一些前朝八卦,此时她见四下再无旁人,又叫住了他。
环公子不知何事,犹豫片刻,还是沿着墙根下侧身走过来,低头看自己的脚,拱手行礼,“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叶简想了想,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从前读了好写些书,心中始终存有一个疑问,却不好说去问谁求证。你能答则答,不能答,便不用理会我。”
环公子常要回答玉真娘子各种奇怪的问题。
他把腰弯得更甚。
叶简声音几不可闻地问他,“当年的那位西北王千岁与当年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
环公子肩膀轻轻颤动,那腰弯得简直要低到尘埃里。
叶简吃惊极了,捂着心口自言自语,“难道竟是真的?!”
不否定,就是肯定!
“什么真的假的!”小世子阴恻恻声音从叶简后面传来。
叶简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小世子远远站在西配殿拐角处,仿佛才转过来,也好像藏在那里许久了。
“杜环,回去抄写道德经一千遍。”
杜荡狠狠瞪了环公子一眼,负手走过来,对叶简冷声道,“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暗中窥探我西北王王府辛密?你你你,都给本世子滚得远远地!”
被世子指点到了丫鬟,无不变色,唯有小乌硬着头皮挡在娘子面前,一分一毫也不让。
叶简一时惊讶才月余不见,他就好似长了几分个头。
小世子虎视眈眈瞪着她的人,叶简才探问了人家祖上的辛密,此时略有心虚,让小乌几个暂时避去旁边等着。
虽然晓得世子这个孩子是纸老虎,她却也得给他留面子,叫小乌几个都避开后,然后很惭愧地给他行礼赔罪,“是我不好,不该打听这些没影儿的东西。这种乡间野闻,乍一听是为传奇,实则多是世人演绎。是我着相了。”
她不该用这种思想去想那位与她同性的太后娘娘的,太后一直都很厉害,她看过本朝《实录》,以太后的手段,根本不用那位西北王替她增光。
至于为什么太后没有除掉西北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就好比大玉儿是否屈身下嫁给了多尔衮,还有周氏兄弟失和之谜,诸如此类小道消息……谁不想知道呢。
杜荡却很不给面子的揭穿她,“我原先当你是个玉洁冰清的真正出家人、当真要给我做个什么混账姐姐,谁知你私下这样不知……哼!”
叶简不妨被这小魔头教训了一顿,满脸通红,心中着实羞愧,恨不能把手里装逼的拂尘换成了团扇,还能遮一遮脸,她再次诚恳道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环公子什么都没说,你也别怪他。”
杜荡看她还这样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禁怒道,“道歉道歉,道歉有用吗?你为什么就不来问我?难道我知道的比杜环还少?!”
“当真?”叶简立刻转愧为喜,但她好歹是年纪大的人,一时收住了喜色,仍旧低声抱歉道,“是我不好,不该忽视了你,我该早来问你才对的。”
杜荡冷哼一声,昂头背手,“问吧。”
叶简忍着笑,问他,“我问了,你不生气?”
杜荡狐疑地看了眼,“你们个个都觉得我很爱生气?”
“没有没有,”叶简认真摇头,惭愧笑道,“只是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那我便问了?他们,这百年来的种种传闻,都是真的吗?”
杜荡淡定道,“我不知道。”
叶简放了心,这才是世子该有的答案,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对方话音未落,又加了一句,“但我家在寿山有个十分大的温泉庄子,庄子东边是与寿山行宫挨着的。”
叶简瞬间发出了“呀”的一声惊呼,直直与回头看她的杜荡对上双眼,她一时神魂颠倒,脑中各种脑补停不下来,眼睛发亮。
真的?太后与西北王?!
杜荡待要再说什么,却见她又神游天外,半天的不和他说话了,气得不行,大喊“无趣”甩袖就走。
小乌等人瞧见那霸王终于走了,连忙过来娘子身边,桐屿就扶着娘子,好笑的问,“娘子又把小世子气走了,这样不大好吧?人家好歹是世子爷呢。”
叶简回了神,长长舒了一口气,愉悦的拍着她的手道,“他没生气,是不好意思的逃走了。”
他隐晦的说了他家祖上最大的旖旎八卦,便是个孩子,也会觉得羞赧,很正常。
等回到屋里,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打听到了那位叶氏太后的第一手八卦,心情欢喜地不行,恨不能写出一万字的小故事罢休。
却在她沉浸在这举世八卦中时,宁州城里叶府给她送来了家信:叶清树已回家,勿念。
哥哥回家了?管他是自投罗网还是被人举报,只要是回家就好!
叶简高兴地不得了,又怕父亲把哥哥打个好歹,忙写了信绕过长公主府的人,托了下山采购的和尚让送回家,心心念念等着母亲再来上山同她讲家里的事情。
幸好七八天后是逢每月初一的庙会,寺里开山门迎百姓来烧香,杨氏便上来山上探望女儿,说起儿子,满面愁苦与无奈。
叶简听说她哥与同窗是在宁州城外的驿站被抓的,简直是丢脸死了,不肯为哥哥说好话,便道,“现在怎么办,还送他回明心书院吗?”
“他逃学不说,还连累同窗一起跑,你父亲哪里来的脸面再把你哥哥送去京城读书?我也担心他在外没有了约束,徒惹事端,最后与你父亲商量了许久,还让去了咱们家的书院读书。不求他有功名,但愿他能归心,不再做这等傻事。”
“父亲亲自督着哥哥,哥哥必定进境有限了。”叶简太了解自己哥哥了,跟谁读书,都比跟着自家父亲读书来的好,“不过娘你说的也对,父亲这几年也教出了几位进士,就算□□后功名无望,也不会连累父亲声名受累。”
她父亲向来对学生要求严格,而对自己儿子,只有更严格,好处是他被父亲压着做不了坏事,但她哥那种人并不是一味严格就能出成绩的。
杨氏叹道,“你父亲也是这般说法。”
叶简与母亲一起发愁哥哥的将来。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又过了许多日子,杨氏每次上山时带来儿子的情况都不一样,叶简听着有不好的情形也有还算可以的时候。
及至寒露之后,有时杨氏上山来神采奕奕,与女儿说起了葛家的小姐葛薇,问她葛薇的性情为人。
叶简心中一动,笑道“母亲可是看上葛薇姐姐给我做嫂嫂了?”
杨氏点着她的额头笑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嘴。”
叶简笑嘻嘻的说什么都好。
自古婆媳不好相与,姑嫂也是一样,若是葛薇姐姐给她做嫂嫂,她性子好,人也聪明,她家一直有往文官序列走的意图,不论哪一点说起来,与她哥在一起的话,都是不错的姻缘。
有时杨氏上山,带来许多家里的吃食用物,不作停留,留下京城林家姑娘给女儿的信,探望了女儿的饮食起居后匆匆便走了。
过了好久,母亲再没有问她葛薇的人品,叶简悄悄派人回家去问,原来是他哥先回绝了这门亲事,说什么“先立业再成家”,说的铿锵有力,还举了父亲的例子,说父亲就是中了探花后回家成亲的。
然后叶清树又被他爹按着打了。
叶简哭笑不得,不过这样也好,他哥这么不着调,到如今只有个秀才功名,结了婚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而且到时候有了孩子分了心,难免耽搁读书。
至少他也得是个举人,说亲时才好听。
一转眼秋去冬来,大雪封山,山上的人下不去,山下的人上不来,甚至寺里的田庄亦无法送粮上山,悟机大师派人清理下山道路,一连许久都不曾指导各个禅堂讲经。
算着日子,叶简上山也有半年之多。
听王嬷嬷说这两日悬泉水流经停的岩石上,有一部分结了冰,却还不到能凿冰的地步,取水略微难了些,所以北小院里的日常水渐渐不够用。
叶简听了大感兴趣,从前家里买的总是冰泉,取的冰是整个冰块最下边的一层,不过现在还没到每年取冰的时候,她很想提前去那里瞧瞧,悬泉初结冰的样子。
这日叶简做完了早功课,从佛堂出来后,就吩咐人替她穿好了大大衣袍与厚重的大氅出门,穿过早已扫净大雪的小路,快步往那后山走去。
外边还是很冷的,大雪停了,小雪始终在天上飘,只有走得快一点,身上的寒气才会少一点。
抵达后山的入口,叶简抱紧了怀里的手炉,大步跨过青石板,走进山路。
这小路她第一回来是杂芜丛生,这会儿冬天早也没有了野草,加上那位小世子见天的往这里跑,小路的野草早已被僧人铲扫干净。
叶简越走越快,不一时,又有新的雪花飘落下来,虽不至于重重覆盖了道路,但到底让小路泥浆了不少。
才走几步,叶简的袍子下摆就湿了。
桐屿忍不住劝道,“娘子,咱们先回去罢,待哪一日天气好了咱们再来这里。”
叶简冻得脸蛋都泛红了,却依旧坚定道,“来都来了。再坚持坚持。”今天回去,下次她说不定就懒得再出门了。
待她走到小路最深那一段,那新铺在地上的一层雪,明显能看见有许多新的脚印,显然是才有人经过。
看着这么多脚印,怕不是苦度大师,他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该是那位总带着两个随从的小世子。
叶简这么想着,想着那小子比她小,人家天天都能来这里,她总不至于一次都走不到尽头。
树林从里王府的几位好汉看见来人是那位玉真娘子,全都原地不动,安静的隐蔽在树后放了她们过去。
众人并不知情的继续闷头走了半刻钟,终于在筋疲力尽之前,艰难地踩着泥与雪走出小路,绕过最后一段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叶简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奋力走出来,跺着脚看向那边,果然看见那边许多人,“世子来得早!”
在悬泉之前,那为小世子与两个随从三个人看了过来,他们比她早来一步,正烧火围炉,准备就地烹茶,于范已经架起了篝火与母杈准备烤肉。
叶简说完了那句脚步一顿,看见了于范手里拿着的生肉,哭笑不得,“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怪不得从前她们总是被拦在外面,原来世子向来在这里偷偷喝酒吃肉的。
于范杜环吃惊之余收敛了手脚,立在世子身后给那边行礼。
叶简亦笑着与对方屈膝行了俗家的福礼。
杜荡大步走过来,看她下边袍子泥泞,不禁皱眉,“你来这里作甚?!你的衣裳都湿透了!快回去!等会还有大雪,你真不要命了,这时候出门。”
叶简却睁大眼睛看着他越走越近,抬起手在他头顶不远处比划了一下,吃惊道,“你又偷吃了多少肉,竟长这么高了?小乌,世子是不是与我一样高了?”
她这个年龄本来就是身高飞涨的时候,料想小世子比她年纪小,还未到男孩子飞速发育的年龄,谁知她长个儿,对方竟也不慢,这眼看着小少年都快与她一样高了。
小乌点头,羡慕道,“看着是一样了。”
那小世子却不吃这套,他烦恼道,“谁偷吃肉了,本世子想吃肉,大大方方吃就是了,谁敢说个不字!我是懒得在我那个院子烤,你知道的,那地方又窄又小,吃一次味道十天都散不尽,难闻死了。
不说那个,今日我带了小野猪与鹿肉,你吃不吃?看你瘦的连衣裳都撑不起来,全拖在了泥地里,这样,本世子今日心情好,便赏你几块肉解馋罢。”
说着,他就要拉她过去。
叶简从前喜欢他,是因为他明显比她小,就是个小孩样子。
如今他们两人一样个头,不说年龄,就身形外貌看着,仿佛差不了多少,再这样亲昵就不大妥当了。
她及时缩了手,不着痕迹往旁边走开,笑着摆手推辞道,“我本将心向佛祖,不沾荤腥。我这样的诚心,你可少来害我。你且去吃你的肉,我要去看悬泉的水。听说都结冰了,我家从前藏的都是冰水,可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来看一看。”
杜荡手抓了个空。
他脸色一沉,视线在她缩回去的手上转了一回,很不客气斥道,“你骗人的话少说两句,我不是傻子。哼,不识好人心,本世子不与你小女子计较,赏你你不要,待会儿你想吃,我必定一个都不给你。”
他竟没有发作,转而走回去火堆,拿着火棍在石头砌成的临时炉子里戳来戳去,好似泄愤。
叶简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自己忽然对他起了“大防”之心叫他恼怒。
想着半年前这孩子还如同炸毛小猫一般可爱,现在竟然与她齐头高,叶简就暗暗怀疑,假如她连着三年不吃肉,最后究竟能长多高。
万一她茹素没有多少营养,始终就这样的高度,林姐姐和褚颖她们都窜了个头,唯独她一动不动变成了矮子,到时可该如何是好。
这样忖思着,叶简走到了悬泉边缘,往平时汲水处站去,蹲下来,探出手,轻轻敲结了冰的水面。
冰下甚至见不到汩汩流动的水。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洞,能取一点点的水出来,王嬷嬷笑着过来搭话,说她们这几日都是从那个水洞里取水,“只是这水洞越来越小,咱们力气不够大,每次砸半天只能砸出一点点口子,因此取回去的水就日渐的少了。”
桐屿亦蹲在旁边,扶着娘子低声说话,“咱们走吧。”世子在那里总往这里看个不停。
虽然娘子把世子当做孩子,但娘子与世子这样混在说闲话,尤其这里还有王嬷嬷等人在,看在她们眼里到底不是很妥当。
叶简抬头,空中坠落的悬泉比平日少了一半的水量,部分水洒在这边的岩石上,很快结了冰,而许多水来不及流入这边的岩石上,就跌入悬崖下。
要在这里大动干戈凿个大一点的冰洞的话,需得寺里专营水生意的素膳院长老首肯。
不过也不好说人家愿不愿意。
王嬷嬷说的很含蓄了,不是她砸不开大洞,是因为不好做的太明显。
等到三九之后,这里的冰积至一定程度,素膳院的院首就会带人来凿冰,一块块晶莹透明的冰,按照大小,会卖出不同的高价,这样的生意,怎么会叫她坏事。
而且,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开口容易,结怨更容易。
这时,那边的火堆传来阵阵香气。
叶简回头去看,于范熟练地翻烤什么肉,小世子蹲在旁边拿着个扇子拼命往他们这里扇风,香气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
肉香四溢不说,那烤肉卷起的油被火炸的“啪啪”作响,越发引人胃口大洞。
大家素了半年了,小乌几个都咽了口水,就连那王嬷嬷都不禁面露艳羡,往那边看了又看。
杜荡得意的朝她举了举手里的酒壶,使劲扇风,并抬着下巴问她,“果真不吃一口肉?多可惜。啊真是太香了!”
“不了,多谢世子美意。”叶简耸肩,继续回头看这边,想着泉水的事情。
片刻后,她站起来,把摸了冰冻得红红的手搓了搓,从小乌手里接过手炉,暖着手,把双手连同手炉一起揣进暖融融的套袖里,站到一旁。
打水的九妹立刻蹲了过去,慢慢从那小冰洞中汲水。
九妹差不多用了比平常多了三倍的时间,取了那么一小罐水,估摸着只能够一天的煮茶量。
杜荡看她不为所动,无聊的撇下扇子,干脆走过来,跟她旁边一起看汲水,“果真不吃一口?你也太小气了。”
“什么小气?”叶简随口一问,然后抬手叫九妹起来,叫她把取来的水递过来看。
这时,杜荡见她的手指根根通红,不似往日白嫩如葱,不禁怒道,“你方才摸冰了?”
她还没说什么话,只见对方忽然伸手拿住她的手,就这么抓在他手里举着翻来翻去的看,一脸的恼意,“谁叫你摸冰的!你要取水,难道就不肯跟我说一声,我叫他们给你凿冰!你看看你,到时冻烂了一双手,一到冬里就发肿溃烂,疼不死你!”
待检查了她的手并未冻伤,杜荡就很不客气冷哼着的把她的手甩开,大步往火堆那边走去,很快就提了更大一瓮水来,递给小乌,“拿走拿走。”
叶简方才被这孩子捉住手,硬是忍着没强行扯回自己的手,也不敢露出一点叫他不痛快的意思,好容易收回了手,忙把手揣进套袖中,不敢叫自己的异样让别人发觉,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解释道,“我只是摸了一下冰,手指红是因为刚刚摸了冰又用了手炉,冷热相激自然就红了。你什么都不懂,瞎说什么冻烂生疮呢。”
小乌很自然地把世子递过来的瓮提在手里。
叶简此时规规矩矩与他保持了距离,做出要走的样子,笑道,“这样多的水够我用好久了,多谢世子美意。等会我就打发人把这瓮还回去。”
然后她告辞就要走。
杜荡见果真她要走,心生不悦,背着身体倒退着跟她一起往后走两步,脚下溅起一片泥水,抬手堵住她要走的路,恼道,“我诚心请你吃肉,你不吃便罢了,我才送你这么多水,怎么说走就走?我是老虎会吃人难道?不许你走!”
叶简无奈道,“我又不能吃肉,在这里闻着肉香很难过了,你真有心请我吃好的,不如请我一顿万山寺有名的素膳,比你这什么肉好得多。我出来都大半个时辰了,双足冻得冰凉,再不回去,手没有生疮,脚下先冻坏了。你也行行好,饶了我这一遭,回头我请你吃茶不行么?”
杜荡狐疑地盯着她,“当真不是恼我才要立刻走的?”
叶简不禁抿嘴笑着望他,“恼你做什么?”
杜荡心中觉得今日她对他十分生疏,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看她笑吟吟的样子,却是与从前一般待他,烦恼了片刻,甩手让开路,“你说的,倒时我找你,你别耍赖,不准说没时间。——这几日兴许还有大雪,你也别来打水了,我叫人凿了冰给你送去。”
“多谢世子。”叶简并不拒绝,笑着行了礼,带着众人走了。
大家回到了北小院,叶简快步走进屋里,暖和的房间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外头,小乌与九妹把水交给耳房的人照料,王嬷嬷与九儿一同去给世子那边的院子还瓮。
在屋里,桐屿服侍娘子更衣后坐在梳妆台前,她待打发了别的人,替娘子放了头发下来时,低声劝道,“娘子,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若是不说,奴婢心里总也觉得不好。”
叶简早料到桐屿与自己一样,注意到了些许问题。
她当时不吭声,怕引起世子反弹,桐屿肯定与她一样心思,“你与我见外什么,说吧,我都听着呢。”
桐屿蹲在娘子面前,握着娘子的双手,踟蹰了半晌,才艰难道,“世子仿佛长大了不少。”
叶简无奈的点头,“嗯。是长大了一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尉洛子的锦叠云重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